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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高原奇兵

吐蕃贊普被殺的消息沒有能傳出十里之外,外圍的唐軍哨兵將漏網的吐蕃士兵逐一斬殺,李清並沒有停留,簡單處理完死傷部屬後便立即揮兵北上,直撲石堡城。

此時,在石堡城兩側,一南一北兩支吐蕃大軍已經準備就緒,他們在倒計時,進攻唐軍的弓弦越拉越滿,一觸即發。

可是,在他們身後五十里外,卻埋伏着另外一支軍隊,象一頭髮現了獵物的狼,正用恆古不變的耐心等待着機會來臨。

石堡城,唐軍的進攻已經進行了快一個月,損兵過萬,但城堡卻巍然不動,城堡之下兩里外,三萬唐軍無依無助,茫然地矗立在廣袤的高原之上,寒風刺骨,旌旗已經結冰,被凍成了半凝固狀,天空陰沉,烏雲低垂,一場暴風雪眼看將至。

轟隆隆地戰鼓聲響起,從陣營里衝出二千唐軍,他們扛着雲梯,趕着數百頭牛馬向狹窄的山徑進發,牛馬的尾巴都塗上了厚厚的火油。

這是褚直廉所用過的最有效的辦法,可以大大減少唐軍的傷亡,而且衝上懸崖的次數在不斷增加,甚至五天前還發生了和吐蕃軍的城頭肉搏戰,險些攻進石堡城,但有一利必有一弊,大量的牲畜屍體也阻礙了山路,流出鮮血凝結成了刺眼的紅冰,使唐軍的進攻速度開始減緩,再也沒有前幾天令人激奮的效果,甚至使唐軍的進攻變得更加艱難。

趕到山口,唐軍點燃了牲畜們的尾巴,牛馬受驚,沒命地向山上衝去,唐軍跟在後面狂奔吶喊,腳步機械而沒有激情,彷彿只是走走過場,一個月來無數次的失敗,早已經磨掉了唐軍的信心,但吐蕃軍卻氣勢高漲,石如雨,圓木似冰雹迎頭落下,直砸在一群奔牛的頭上、身上,奔牛們一聲聲悶哼,接二連三滾翻下山去,跟在後面的唐軍躲避不及,被撞翻一大片,唐軍開始動搖、潰退、返身逃竄,但山腳有監軍威逼着,只得回頭再次進攻,潰退了又進攻,來來去去,每次如海浪,喊殺聲震天,可到了頂峰便停止不前,竟無人敢衝上懸崖,只躲在狹道邊上向城上放箭。

褚直廉大怒,拔劍狠狠吼叫道:“給我不停擂鼓,從現在起,都尉以下軍官全部輪番去攻城,不上懸崖者皆斬!”

一個月攻城不利已經將褚直廉累得筋疲力盡,他想收兵回鄯州,但皇甫節度使的進攻令一個接着一個,有時一天連來七、八道軍令,他的最後期限只剩下三天,再不下城,斬!

褚直廉彷彿一個輸紅了眼的賭徒,他孤注一擲,將所有的賭本統統壓了上去,旁邊所有的軍官都大驚失色,卻無人敢說一句話,身邊的前鋒大將王難得打手簾仔細凝視城頭,企圖從吐蕃的防守中尋找出破綻,他已經找了一個月,什麼都沒有發現,但今天卻不同,或許是在壓力之下,他終於發現了問題。

“褚將軍,末將發現了一個疑點。”

褚直廉回視着他,怒道:“什麼疑點?你他娘直接說就是!”

“是!”

褚直廉的暴躁讓王難得額頭上的汗流了下來,他急道:“一個月前我便發現城上的吐蕃守軍約有二千人,這一個月中,我們殺死了也至少有一千人,可現在你看城上的吐蕃守軍依然是二千人左右,難道陣亡之人又死而復活了嗎?”

“這是什麼疑點,難道他城裡沒兵補充嗎?”

忽然,褚直廉張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滾圓,‘自己進攻了一個多月卻不見吐蕃人的援軍,這不可能!難道吐蕃人還留了一手嗎?’

他忽然明白過來,目光急向日月山的兩端看去,突然,大地上似平空起了一聲驚雷,日月山兩邊殺出不計其數的吐蕃騎兵,兩股吐蕃軍迅速匯成了無邊無際的海洋,彷彿驚濤駭浪、彷彿狂潮洶湧,揮舞着戰劍,厚重的鎖子甲將渾身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猙獰的眼睛和一隻血盆大口,冰冷的眼睛裡射出吃人的目光,石堡城中號角聲聲,城牆上忽然湧出了密密麻麻的軍隊。

“結陣!結陣!準備迎戰!”

褚直廉急得嘶聲吼叫:“弓箭手!弓箭手在哪裡?”

但唐軍信心已失、士氣低落,已經有戰馬開始戰慄,嘶溜着向後‘嗒塔!’退卻,不少人的眼中流露出懼意。

吐蕃軍騎兵越來越近,馬蹄聲勢如奔雷,扯起漫天的殺氣,迎着唐軍的顫抖的箭雨,毫不憐憫、毫不停留,揮舞着戰劍向唐軍殺去。

唐軍潰敗,褚直廉戰死在軍中,七萬吐蕃軍一瀉千里,張開大嘴向隴右大地撲去。

一片、兩片,無數片,天空忽然下起了漫天的大雪,今冬的第一場大雪終於來臨了。

已經到了一更時分,天地間扯着漫天的風雪,斜刺里潑撒向大地,迷霧滾滾,三步之內什麼也看不見,除了呼嘯的風聲,在近處卻聽見沉重的呼吸聲,還有戰馬的響鼻聲,一支軍隊在風雪中艱難行軍,向石堡城方向而去,這自然便是李清的奇軍,他們等待的機會終於來臨,吐蕃軍大隊已經追殺潰敗的唐軍去了,石堡城防守空虛,正是難得的良機,但暴風雪的突然來臨卻打亂了他的部署,原本一個時辰的路程,他們足足行了三個時辰。

四千餘唐兵終於趕到了石堡城山崖之下,山崖下是一片茂密的松林,唐軍在松林里休息了一會兒,這時風雪漸漸停了,北面又吹來一陣凄厲的風,將厚密的彤雲推走,星星鑽了出來,懸崖上空的月亮向西移動,在暴風雪後的殘雲中發出黃光,地上已經鋪了厚厚一層輕軟的被褥,散發著金黃的淡光。

天空清朗,但氣溫卻急劇下降,士兵們凍得連連跳腳,他們七手八腳砍去並扯下懸崖上枯萎的藤蔓,露出光溜溜的石壁,李清仰望筆直的懸崖,撫摩着凍得硬幫幫的石壁,低聲向後招了招手,“開始吧!”

士兵們很快趕來了一大群白色活動物體,從它們‘咩!咩!’的叫聲中,知道它們是羊群,李嗣業隨手拎起一隻羊,遲疑地望了望李清,道:“陽明是從哪裡聽來的,這個辦法我就從沒有聽說過。”

李清微微一笑,“我也是自書上看來,卻也沒有親眼見過。”

他拍了拍石壁,信心十足道:“現在雖然不到大小寒,但這裡地勢高,比中原卻要冷得多。”

李嗣業點了點頭,“那就試試看吧!實在不行,咱們還是從正面上去。”

說著,他抽出橫刀,手起刀落,一道血箭標出,剁下了一條羊腿,他立刻乘着血熱,按在壁上,頃刻間鮮血成冰,竟將一條羊腿牢牢的凍在石壁,李嗣業隨手用刀面一拍,刀嗡嗡顫響,羊腿卻絲毫不動,“好!真成了。”

李嗣業大喜,又斬下一條羊腿按在石壁上,頃刻便好,又等了一會兒,他小心翼翼地踏上去,羊梯十分結實,他近二百斤的身軀踩上都穩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