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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兵不厭詐

當天夜裡,數匹快馬衝出拓折城,向北飛馳而去,次日一早,白水城裡便沸騰起來,駐紮在白水城的二千餘豆盧軍和六千大宛軍紛紛開始收拾行裝,到了晚間,大隊人馬開始出發,一隊隊步兵與騎兵向北怛羅斯方向開拔,而與此同時,城門口擠滿了一輛輛滿載包裹、物什的馬車,馬車上還坐着大宛軍的家眷們,他們也出發了,但他們的目的地卻是碎葉城,白水城將要成為一線戰場,不宜再住人,所有的人必須遷走,整個城池幾乎是傾巢出動,兩個時辰後,白水城便成了一座空城。

就在豆盧軍和大宛軍北進怛羅斯的第二天,葛羅祿人也剛剛趕到了拓折城,在對拓折城的血腥屠殺中,葛羅祿人是絕對的主力,就彷彿狼噬飽了肉,他們安靜了好幾個月,直到將腹中血肉慢慢消化殆盡,他們才慢慢站起身來,目光重新投向下一座新城,可就在這時,安西軍內部發生了巨變,放縱他們劫掠的高仙芝回京了,原來的安西長史出任新的安西節度使。

葛羅祿人的大營駐紮在拓折城東三十里外,首領沙伽此時正心煩意亂地坐在大帳里,他斜靠在毛毯上,托着腮,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帳頂,粗大的指節在有力、有節奏地敲打着桌面,十幾個被搶來伺候他的突厥少女心中萬分驚恐,他的這個姿勢正是獸性要發作的前兆,幾個月來被他姦殺的姐妹已經不下二十人,今回不知誰要遭殃了。

果然,沙伽慢慢轉過頭,臉上掛着淫蕩的笑,眼睛在這十幾個顫抖着的少女身上掃描,他要揀一隻肥嫩的小羊作今天的午餐,少女們見他目光兇惡,都嚇得紛紛地擠在一起。

這時,一名親兵飛快地跑來,站在帳外大聲稟報道:“新節度使傳來緊急命令!”

“什麼事?”沙伽不耐煩地站起身來,走到帳門口惡聲惡語道:“什麼狗屁命令?”

一名李清的傳令兵上前遞上一道軍令,肅然道:“大將軍命你立即調頭向北,前去參與圍攻怛羅斯。”

“什麼?我們葛羅祿人剛剛趕來,當我們是什麼?是馬還是羊,說趕走就趕走。”沙伽異常惱怒,一把抓過軍令,也不打開,三把兩把就將它撕成碎片,他將紙片向傳令兵臉上一扔,破口大罵道:“我們要糧食要錢要女人,叫他馬上送來,少一樣都不行,否則我們就不幹了!”

傳令兵默默地將臉上碎片撿掉,轉身便走,但沒走兩步,沙伽又叫住了他,獰笑一聲道:“你去告訴李清,若他沒錢也不要緊,我與高仙芝有過默契,拔汗那國戰後歸屬於我,只要他再點個頭便行。”

李清驀然回身,眼睛緊緊地盯着傳令兵問道:“他是說他想要拔汗那國嗎?”

“稟大將軍,這是他最後告訴我。”

“拔汗那國!”李清沉思了片刻,他走到沙盤前比劃一下葛羅祿人駐紮地與拔汗那都城渴塞那的距離,若是騎兵,只須一天便可到,李清不由自言自語道:“時間是有點緊張了!”

他背着手走到壁前,凝望着上面懸掛的一副名貴波斯地毯,腦海里卻在迅速思索對策,葛羅祿人豺狼成性,高仙芝當時為籠絡他們,放任他們洗劫拓折城而現在他們又打上了拔汗那的主意,胃口永遠也填不飽,這種毫無誠信的豺狼軍,如果唐軍能勢如破竹,大敗大食軍倒也罷了,一旦戰事膠着,或大食人開給他們更高的價碼,難保他們不背叛,歷史上葛羅祿人的背叛絕非偶然,這應該是葛羅祿人和大食人達成了某種政治協議,這和高仙芝或是他李清誰來做節度使並無直接關係。

“絕不能養虎為患,豺狼必須要儘快除掉!”

李清終於下定了決心,可要怎麼樣用最小的代價殺掉他們,這卻需要費一番思量,李清低着頭,手摸着下巴在房間里來回踱步,如果發生正面衝突,必然會被布杜利用,從後面猛插他一刀,這和當年的葛羅祿人背叛又有何區別?兵不厭詐,得想個狡計才行啊!

李清忽然象想到了什麼,他快步走到沙盤前,仔細查看葛羅祿人北上要走的路線,又仰頭算了算時間,‘白水城’,他腦海里冒出這三個字,不由得意地笑了。

李清從几上拿起兩隻瑪瑙果盤,這是在吐火國高仙芝送他的禮物,價值不菲,他將盤子放進兩隻盒子里,封好遞給傳令兵笑道:“把這個給他,就說是我的一點心意,至於拔汗那,我也可以答應,不過我有個條件。”

李清走了兩步,目光里閃過一絲殘酷的笑意,“你轉告沙伽,此事我只能口頭答應,不能成文,而且必須要拿下怛羅斯城後才能作數,就這些,去吧!”

傳令兵走後,李清略略放鬆下來,他回到桌邊,準備給拔汗那國王裴羅寫一封信,可剛提筆,卻若有所感,一回頭只見羅闌公主無力地倚在門上,臉色蒼白,眼睛裡飽含着憂傷。

“你不是生病了嗎?還不快躺着去!”李清放下筆,快步上前摸了摸她的額頭,依然很滾燙,羅闌公主是在進入拓折城後,面對着空蕩蕩的城池,她不勝內心的譴責,終於病倒了。

“聽話!快躺着去。”

羅闌公主慘笑一下,淚水忽然從她美麗的眼睛洶湧而出,“我以為你和高仙芝會有所不同,所以罔故顧父親和同胞的不幸,依然跟着你,可是我錯了,我真是傻,是天下第一號傻瓜!”

李清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沉聲道:“你真以為我答應了葛羅祿人嗎?不是!那只是一個驕兵之計,我要殺之而絕後患。”

羅闌公主身子一震,她站立了半天,最後仍然將李清的手輕輕推開,悲傷地說道:“狐狸的甜言蜜語說得再多,可它依然是狐狸,李清,我不想聽你再說什麼了,你若想取信於我,就拿沙伽的人頭來見我!”

說罷,她再不看李清一眼,慢慢走進了房內。

一輪血紅的殘陽迅速向地平線下墜落,茫茫的草原上漂浮着一層薄薄的白色霧靄,寒氣開始襲來,暮色中一支唐軍在疾速向北行軍,這是一支近萬人安西軍,步兵、弓兵、騎兵依次排列,沒有人說話,馬也被套上了口罩,只聽見腳下發出的沙沙聲,偶然有人想跑出去方便,但立刻就被長官嚴厲的目光制止了,這是安西軍的一部,他們雖然向北,但目標卻不是怛羅斯,而是去怛羅斯的必經之地,白水城.

夜色漸漸地深了,白霧也漸漸變成了暗灰色,象幽靈一般在大地上飄遊,而遠方的白水城也已經被夜色吞沒,和大片森林一樣,在深秋的夜裡只剩一個淡淡的輪廓.

這時,從白水城的西南面也開來一支軍隊,隊伍很長,前面部分是騎兵,大約有三萬人,他們行軍無精打采,不少人打着哈欠,顯得疲憊不堪,前面就是白水城了,議論的嘈雜聲驚破了寂靜的原野,這支軍隊正是開往怛羅斯的葛羅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