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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直隸,河間城外,一輛四輪馬車在官道之旁緩緩停下。

隨後當朝太傅陳循穿着一襲白布長袍,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然後他的目光,就被眼前這條寬約四丈,由柏油,水泥與碎石鋪就的筆直大道,還有那些不斷來回穿梭的四輪馬車深深吸引。

維新初年,朝廷重整與車輦有關的禮法,明令民間亦可使用四輪之車。

於是這種裝有軸承與減震裝置,原本只能用于軍中的四輪馬車,在民間迅速的傳播推廣,成為朝廷士紳,民間富商們最喜歡的交通工具。

這種造價低廉的四輪馬車,很快就通行於各地的大街小巷,鄉間田野。

即便是那些真正的大富之家,也難以忍受馬拖飛車的巨大消耗,平時更多使用四輪馬車來代步。

不過這種四輪馬車更多的還是用於運輸,它們的承載能力是雙輪馬車的十倍。

於此同時,適宜於四輪馬車奔馳的各地官道也得到了重視。

各地的士紳商人對官府施加了巨大的壓力,要求官府拿出錢財修繕道路,甚至是捐款籌錢。。

而陳循眼前這條由河間直到保定,並連接京城的官道,就是大半年前由地方官府籌集款項,朝廷再給予一半資金補貼修築成的道路。

為此通州還用糧食與銀錢僱傭了九千隻力大無窮的太行妖類,幫助他們築路。

——至於它的效果,陳偱已經體會到了。

在汾陽王制定的‘交通規則’作用下,馬車一路行走如風馳電掣,不遜於他以往使用的飛車多少。

雖然奔馳途中略顯顛簸,可那些懸於空中上下抖動的飛車,其實也沒好到哪去。

“老爺!”

此時從車轅處跳下了一位年過半百,鬍鬚花白,身體卻很健壯的老人。

他把手籠在了袖中,走到太傅陳循的身後:“今日天色已晚,可能夜間會有大雪,我們可需在城外找個客棧落腳?”

他眼前這位乃因母喪辭官致仕,辭去首輔之位的。

可這位依然是朝廷的太傅之尊,是當朝三公之一,地位僅遜於太師汾陽王。

所以理論來說,這位歸家榮養的途中,不但各地驛站需要按照僅次於郡王的標準接待,各地的官員還得至城門迎奉。

可陳循一方面不喜當今官場迎來送往的風氣;一方面則是有心在歸鄉的沿途中,看一看各地民風,所以不願驚動地方官府,沿途都是過驛站而不入。

陳循也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發現此時天邊處已經陰雲密布了,周圍則刮著抽屜風,有一陣沒一陣的。

陳循在BJ城住了幾十年,知道這是大雪的徵兆。

朝廷今年在北方修建的官路無不平坦之至,那柏油與水泥簡直神奇。

所以哪怕是在夜間,這由BJ城直達揚州的官道也都是車水馬龍,絡繹不絕。

可如果是要下雪,那麼情況就不一樣了。道路結冰路滑,隨時都有翻車,甚至是撞車的危險。

不過朝廷在汾陽王一力主張下設立護路司,聘請了大量的術師與妖獸,還有大量從漕運那邊分流過來的漕兵,以官道通行的稅費加以供養。

等到雪停之後最多兩個時辰,這官道就可恢復正常通行。

以前陳循擔憂護路司與官道收通行費,會出現擾民害民,與民爭利,甚至是壓榨百姓的現象,所以立場較為保守。

可此時他從BJ出發一路行來,卻又是另一種想法。

雖然這護路司情弊是有的,可瑕不掩瑜。

沿途當中,他看到許多超重的馬車,不但危險,還讓沿途道路承擔了巨大壓力。

如果道路無人養護,無人看管,這官道只怕沒幾年就得廢掉。

他想即便護路司上下腐化、營私舞弊,為禍也相對較小。商人們如果感覺走官道不划算,那就轉道他途。或者走海運,漕運便是。

且如今汾陽王鎮壓朝堂,不但在年中廢除不值錢的寶鈔,將朝廷百官的俸祿提升到了景泰初年的七倍,又籌建廉政院,與都察院平行,專查貪污受賄等事。

如今官場風氣已日漸好轉,想必這護路司的一眾官吏,也不敢往廉政院的刀口上撞。

陳循凝目望着那道路上絡繹不絕的車隊,發現其中不但有大量的商隊,還有許多戶部各倉儲司的馬車。

他不禁暗暗尋思,忖道不但這‘護路司’很有必要,李軒提議的‘道部’,只怕也勢在必行,管轄天下交通規劃,還有道路的修建與維護。

如果這些事務都由工部管轄,那麼工部的權柄就更重了。

“也別在城外找了,就在城內尋一間客棧。河間府南北通衙,我也想在城內看一看。”

他說完之後,卻向道路旁的另一間客棧走了過去。

陳循剛才就看見那客棧的門口候着十好幾輛馬車。

這應該是一家車馬行的據點,那些馬車的車夫都聚在客棧旁的一個草棚裡面談笑聊天。

陳循也不嫌這草棚內氣味熏人,直接走入進去,在邊角處一位拿着大煙槍的老人身邊坐了下來。

“老丈!”

陳循笑盈盈的看着這位面容滄桑,滿是刀刻般皺紋的老人:“這天寒地凍的,眼看就要下雪,老丈大冷天的不在家中享福,怎麼還在外面等活計?”

那老人以為是有生意來了,忙滿臉堆笑,神態熱情的收拾煙槍:“是要下雪了,不過我家馬車的輪胎專門篆刻過符文,可以防滑的,今日夜間雪不會太大,還是可以跑一炮,請問先生是要去哪裡?”

陳循啞然失笑:“夜裡就不跑車了,我自家帶了馬車,今夜就在城中落腳。”

老人的臉頓時一僵,正心想這傢伙是在消遣我呢,就見陳循從一個大紅色的香煙盒裡面抽出了兩根煙遞了過來。

老人認出那香煙盒上竟有飛魚紋路。他頓時肅然起敬,珍而重之的將這兩根煙收入到了懷裡。

老人的臉上又有了笑容:“這是皇宮裡面,由汾陽王殿下監造的御制煙吧?傳說吸上一根,就可賽似神仙。我以前只聽過,從沒見過。

讓先生您見笑了,這種香煙我還從沒見過,趕明兒回家,我讓我家幾個小子見識見識。”

跟在陳循身後的幾個僕人不由唇角微揚,現出不屑之意。

都心想哪有這麼誇張?香煙這東西雖然最早是出自誠意伯家的產業不錯,可汾陽王哪有空監造這種東西?

這御制煙是內廠督造,無非煙葉與香油精良一些,都是最上等的。

陳循則不以為意,他乾脆將手中的煙盒遞了過去:“聽老丈之言,家中竟是兒女成群啊,真是好福氣!不過您這年紀,不該在家中讓兒女奉養,享些清福?”

老丈想到家中兒女,不禁笑顏大開,可隨後他就微微一嘆:“這大冷天,誰不想在家裡獃著,熱炕頭上躺着?汾陽王搗鼓的那火炕,是格外的暖和。

不過沒辦法,咱家得討生活,要填肚子,還要還官府的欠債。想要賺錢,就不能偷懶。所以不單是我,家裡的老大老二也在城中的商號裡面做工。”

“欠債?”陳循看着老人一雙粗糙的手,若有所思的詢問:“老丈家似乎還務農?應該是為從官府購買田地欠的賬吧?這還債很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