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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九日,尾張國守護斯波義淳無比狼狽的從清州城逃奔而出。

在他身後是無數潰散的武士,還有一座燃起熊熊大火,濃煙四起的城堡。

斯波義淳驚惶莫名,怒不可遏。

斯波家族是清和天皇的子孫,‘八幡太郎’源義家之後,幕府足利家的支流,當今室町幕府的三管領之一。

他們還世代執掌着奧州探題及羽州探題兩職,以及越前、若狹、越中、山城、能登、遠江、信濃、尾張、加賀、安房、佐渡等富裕的分國。

在武士系統中,斯波家族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而斯波義淳作為下一代的幕府管領,未來扶桑的宰執,此時卻淪落到不得不從自己的居城抱頭鼠竄,狼狽出逃的地步。

“這些該死的晉人!他們怎麼敢?”

斯波義淳一直逃出了四十里地,跑到了一處山丘之上,這才一邊怒罵著,一邊眼含敬畏驚惶的回望着他身後那座起火的清州城。。

這是他們斯波家歷經三代,花費不知多少銀錢建造起來的雄城,城牆使用的都是最好的石材,天守閣則高達五層,使之成為一座堅固的雄城。

可就是這麼一座堅城,僅僅一個時辰不到就陷落了。

更讓斯波義淳痛心的,則是他們斯波家歷代積存於清州城的財富,此時都已落入晉人之手。

“這些晉人,他們難道都是魔鬼嗎?”

“主公!我聽說那位大晉的汾陽王,在佛門確有第六天魔王之稱!”

跟斯波義淳說話的,是尾張守護代織田信友,他也渾身顫慄:“此人攻伐扶桑,扶桑諸佛寺都沉寂如死,不敢與之對抗。”

由於斯波家族常年都在平安京執掌朝政,無暇理會封地事務,所以在各地分國任命代官,尾張守護代織田信友就是其中之一。

而此時這位尾張守護代的眼中,滿含着驚悸:“主公,晉人槍炮犀利,勇猛善戰,能夠以一當十,我軍萬萬不是對手。濃尾的土岐氏則對當年我家奪取信濃與尾張分國一直心懷怨恨,陰圖叵測。所以臣以為殿下現在該當退往一乘谷城,那邊地形險峻,應該可以避開晉人的兵鋒。”

他之所以這麼說是有緣故的,之前織田信友曾統率尾張與信濃一萬三千將士參與難波京之戰。

此戰中尾張與信濃的武士死難將近六成,織田信友逃離時幾乎身死。

而就在不久前的十二月二十五日,當晉人七千兵馬在遠江國登陸,織田信友又奉命召集了信濃,尾張,遠江三國一萬四千人前往,卻被晉軍一支不到兩千人的偏師擊潰蕩平。

之後他又打算在尾張國勝幡城堅守,卻同樣在不到一個時辰內,就被晉軍攜帶的重炮轟破了城池。

在他的眼中,晉軍確實所向無敵,如同惡鬼。

“退往一乘谷?可那邊距離大海也很近啊。”

斯波義淳眯着眼:“扶桑地形狹長,大晉的艦船環繞扶桑全島,何處不可登陸?何處不在他們的兵鋒之下?何處又是真正的安寧之地呢?”

且即便能夠一時安寧如何,晉人正在四處縱火,燒毀麥田。

尾張國以種植水稻為主,可也有些地方混種了冬小麥,可如今所有晉軍經過的麥田,大多都被燒毀。

他接下來語聲一轉:“彥五郎,你覺得之前晉人使者開出的條件怎麼樣?”

“嚴懲海寇?讓陛下去天皇號嗎?”織田信友想了想,然後神色發苦:“條件非常過分,不過晉人師出有名。扶桑小國,不該招惹中土,其實朝廷可以與晉人再談一談的。九州島津列藩不斷寇掠晉土,他們得了好處,卻讓我們所有人因此受累。”

還有高天原資助鯤鵬妖帝一事,他當然不敢指斥高天原的神明,可心裡不乏埋怨。

斯波義淳卻搖着頭:“我說的不是那位大晉朝廷的正使司馬,而是數日前晉人的那位私使。”

之前有大晉的使者到他居城清州,向他宣達汾陽王的意旨。

只要斯波氏願意從幕府與扶桑國獨立,幫助晉軍剷平封地內所有的天津神社,並容許大晉商人獨佔貿易。

那麼可以晉人可以冊封斯波氏為大晉世襲國公,日後領有羽州與奧州地方,還有東海道與北陸二十四分國,在大晉庇護下世襲罔替。

當時斯波義淳毫不猶豫的就將這位私使驅除出去。

可此時他的居城都被晉人攻佔,斯波義淳的想法又與數日之前不同。

織田信友毫不猶豫的答着:“主公,晉人狼子野心,分明欲亂我扶桑,掘我根基!”

可他隨後語調又放沉了下來,把頭顱低匐:“可臣擔心晉人的使者,不止是接觸主公一人。”

就如足利氏,有細川,今川,斯波等等分支一樣,斯波氏也同樣有眾多的支流,被安排在各大分國。

織田信友不敢說明的是,數日前晉人的使者也同樣拜訪過他。只要他願意倒戈一擊,那麼‘尾張伯’的封號唾手可得。

織田信友如今想來,竟然滋生起了幾分悔意。

晉人的兵鋒無敵於天下,扶桑是無法與之對抗的。

斯波義淳微微頷首:“我正是憂心於此,其實我倒不擔心我那些弟弟,而是土岐氏,還有山名氏。”

土岐氏是清和源氏的嫡裔,全盛時據有美濃,尾張,伊勢三國,擁有扶桑最肥沃的土地,擁兵將近十萬。

可前代將軍足利義滿強行將土岐氏的三國守護職奪取,然後將其中的美濃,尾張兩國賜予斯波氏。

土岐氏一直心懷怨恨,而他們在地方上的力量依然強大。

還有山名氏,山名氏全盛時擁有十一個分國,號稱六分之一殿,可由於足利幕府的打壓,同樣損失慘重。

斯波義淳思及此處,不由憂心忡忡,他一聲苦笑:“順之未必其生,逆之未必其死,相逢賀蘭山前,聊以博戲,吾何懼哉,呵——”這是懷良親王回復給大晉太祖的話,也是足利義教,讓晉人使者回復給汾陽王的言辭。

那天斯波義淳也在場,只覺是心胸大快。

可今時今日,斯波義淳卻恨不得將這句話,重新塞入到足利義教的嘴裡面去。

而此時斯波義淳不知道的是,同樣的景象,正在整個扶桑地域發生。

大晉的鐵甲戰艦與兵鋒,正在摧毀着沿海的眾多神社,劫掠着各地的大名,燒毀着各地的麥田。

也令扶桑六十六分國的大名與國人領主為此驚惶不安。

※※※※

於此同時,位於難波京上空的李軒,卻沒有將太多的心力用於戰事上。

他只關注各支偏師的領軍人選,務求選拔幹練而又謹慎之人,做到萬無一失。

京營禁軍在扶桑確有以一當十之力,正面戰場上絕無敵手。他們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惡劣的天氣變化與地形地勢,還有可能遭遇的伏擊。

所以李軒不求統軍的人選有多善戰,有多勇猛,只務求他們謹慎穩重,四平八穩。

他不在乎能殺傷多少人,只需掃平各地的神社,然後燒毀那些麥田,自然就可將扶桑人逼到絕境。

李軒其次在意的是軍心,他在即將春節之季率領大軍東征,是很傷軍心士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