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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陳未央壓根沒打算接下自己雙手奉上的那對同心結,楊廣只得將手縮了回來。若按常理說,陳未央既主動提起了蕭厄,楊廣又向宇文述聲稱自己是回宮來向母后獨孤伽羅請安,順道來見陳未央的,此時就理應提出告辭,出了蘭芷宮,到正陽宮去了,可他卻站着沒動,反而附和着陳未央說道:“若非夫人提醒,我倒是未加留意,不知這殿內何時換了一副陳設?”

陳未央對楊廣捧在雙手間的同心結視若無睹,咯咯笑着說道:“我自到了這宮中,鮮見江南同鄉,久有與晉王妃親近之意,無奈晉王妃一向頗得娘娘寵信,我身為偏妃,不便常來蘭芷宮中叨擾。昨兒在錦繡宮跟皇上提及此事,皇上開恩,命我不妨時常到蘭芷宮走動走動,這才來此與王爺相見的。”

楊廣聽她自稱是向父皇請過旨才來蘭芷宮召自己回宮相見的,遂躬身正色說道:“夫人既奉旨而來,不知有何教誨?”

“哪裡有什麼教誨?不過是在這諾大的禁宮中住得無聊,尋思着來尋晉王妃談說些江南的舊事罷了。”陳未央似乎不喜與楊廣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說話,笑着起身說道,“哦,不是晉王問起,我險些把正事給忘了。我聽說太子曾向聖上建言,要誅殺兄長,若非晉王極力回護,可能目下兄長已身遭不測了。妾身代兄長在此多謝晉王的回護之恩了。”說著,走至楊廣身前,斂衽施禮道。

陳未央紫衣飄飄,走近自己身前,剎那間楊廣兩眼一花,只覺向裊娜身姿向自己走來的不是陳未央,而是死去多年的愛妾安若溪,不禁心神一盪,旋即躬身還禮道:“夫人謬謝了,要謝,該謝父皇才是。”

“皇上自然是要謝的,然晉王對我兄妹的這番情意也一定要謝的。”陳未央站在楊廣身前,並不急於離開,笑吟吟地說道。

楊廣與她近在咫尺,呼吸間可真切地嗅到陳未央身上散發出的陣陣香氣,不由得心神又為之一盪,臉色也微微泛紅了。

“去年皇上將行廢立的事我也聽說了。加之年後娘娘染病,皇上時常在錦繡宮歇息,我常聽皇上誇讚晉王品行、能耐為諸皇子中的翹楚,言下仍有改立晉王為東宮太子之意,唯望晉王好自為之才是。如若用得着妾身之處,妾身願助君一臂之力。”陳未央有意壓低了幾分聲音,望着楊廣說道。

楊廣聽了這話,頭腦立時清醒了過來,忙退後幾步,躬身鄭重地答道:“承父皇、夫人謬讚,楊廣着實承受不起。楊廣唯願一心一意輔佐父皇、太子恢復漢室江山,成就一番功業,決無覬覦東宮之位的心思,請父皇、夫人明察。”

陳未央見楊廣如此,覺得有些掃興,遂轉身回去坐下,語氣中透着淡淡的失落,說道:“你有無這樣的心思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皇上眼中,覺得你遠勝過太子。你先別忙着撇清,待日後走着瞧吧,能幫上你的忙的,我自是要出力的。”

楊廣無言以對,低頭想了想,遂抱拳告辭道:“夫人若無別的教誨,我想到正陽宮去向母后請安。”

“我今日一早已去正陽宮向娘娘請過安了,晉王請放心,娘娘氣色較往日好了不少。”陳未央卻仍不放楊廣離開,淡淡地問道,“我聽說晉王在江南時曾拜天台寺智覬大師為師,身許佛門,不知有無此事?”

“回夫人的話,確有此事。十幾年前,智覬大師說曾與蕭厄有過一段師生之誼,我此次蒙智覬大師不棄,收為門下弟子,賜法號叫做總持。”陳未央不曾答應自己離開,楊廣只得據實答道。

“太子就不如晉王遠矣。我聽說年前,太子以查案為名,搞得長安幾座寺院雞飛狗跳,頗不安寧。前幾天萬善尼寺的住持心嚴師太入宮來向娘娘請安,與我邂逅,還曾向我抱怨過此事呢。”陳未央點點頭,隨口說道。

楊廣聞言,心念一閃,試探地問道:“夫人與萬善尼寺的心嚴師太相識?”

“嗯,蒙皇上特許,我曾到過萬善尼寺進過幾回香。”

“據我所知,長安新城內的大興善寺中也有出家的女尼,且香火更勝於萬善尼寺,夫人為何要捨近求遠,偏到長安故城的萬善尼寺去進香禮佛呢?”楊廣心中打着主意,目視着陳未央問道。

“唉。”陳未央嘆息一聲,隨即擺擺手說道,“都是些陳年往事了,不值得向晉王提起。”

楊廣差點兒就要脫口問出“是否因心意師太的緣故,夫人受長城公(陳叔寶)之託,前往萬善尼寺進香禮佛”的話來,可話到嘴邊,因顧及到彼此的身份,才強忍住了沒問,只改口勸她道:“夫人身份貴重,不宜出宮太遠,今後若有可能,還是請到就近的大興善寺禮佛為好。”

“晉王的好意我心領了。但請晉王也記住我今日說過的話,好自為之吧。”陳未央終於開口放楊廣離開了。

楊廣走出蘭芷宮,來到正陽宮門外時,才意外地發現,自己手中還捧着那對同心結,忙將盛裝着同心結的木匣轉交給郭衍,懷着一種不可言說的複雜心情走進了正陽宮。

皇后獨孤伽羅經過連日來的調息靜養,病情日漸好轉,身體的確恢復了許多,楊廣走進寢殿來向她請安、問候之時,她正半坐在床上,與晉王妃蕭厄有說有笑地拉着家常,一眼望見楊廣走進殿來,不禁坐直了身子,心疼地沖楊廣問道:“這才幾天不見,阿縱,你怎麼成了這副模樣?莫不是你父皇又交給了你什麼難辦的差事,厄兒,你瞧瞧,眼圈發青,兩腮都塌下去了!”

楊廣知道,母后至今尚對三弟楊俊的死訊一無所知,忙上前扶着獨孤伽羅重新躺下,笑着向她解釋道:“兒臣確是奉旨正在清查一樁逆案,因急於找出此案的元兇,帶着人熬了兩宿,不礙事的。倒是兒臣這幾日未曾來向母后請安,今日一見母后,覺得您的病情大有好轉,興許才過不了幾日,身子就可恢復如初了,甚覺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