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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淵眉棱一挑,本想勸止楊廣幾句,話到嘴邊,顧及自己的身份,遂忍住沒說,只安慰楊廣道:“娘娘只是命我押解李靖回京鞠問,並沒有認定他反叛朝廷,王爺不必過慮。”

楊廣話一旦說出口,也覺自己救人心切,未經李靖本人同意便替他做主,做事過開於操切了些,便轉而向李淵問道:“表兄,如今北境的形勢如何?都藍是否已聽從了劉居士的遊說,準備起兵來犯了呢?”

李淵面色凝重地答道:“北境形勢着實堪憂啊。據說突厥已在白道州外陳兵十萬,虎視眈眈,隨時都有可能興兵大舉進犯。同時,關中一帶也不甚安寧,又有打出了‘殺胡寨’的旗號,為非造亂……”

“‘殺胡寨’原是‘雁巢’的外圍組織,數年前隨着‘雁巢’在江北勢力的消滅已經土崩瓦解了,為何事隔數年之後突然間又冒了出來,其中必有緣故。”楊廣篤定地說道。

“好在王爺及時捉拿到了‘雁巢’繼任的大頭領顧姿兒,穩定住了江南的局勢,否則,還不知聖上和娘娘會急成什麼樣呢。”

“表兄既然提到了顧姿兒,我就不能不再替李靖說上幾句話了,若不是李靖深入虎穴,力擒顧姿兒,浙東一帶的匪亂不可能如此迅速地得以平定……”

“好了,王爺如欲為李靖開脫,我倒建議王爺給娘娘寫封書信去,我可以代勞,將這封書信親手交到娘娘手裡,如何?”李淵笑着擺了擺手,向楊廣建言道。

正在這時,有軍士來報,稱段達率部返回了廣陵,現在衙署門外求見。李淵見楊廣有公務要處置,遂趁機告辭,先離開了議事廳。

待楊廣見了段達,向他詳細詢問了此次尾隨李靖、馮小惜一行誘捕張仲堅的遭遇,方知張仲堅早在李靖、馮小惜渡江北上之時就在他二人身邊安插了眼線,其後又故布疑陣,將段達所部誘入了歧途,未能及時增援李靖。

“如此說來,李靖孤身一人被圍,能夠全身而退已實屬不易……”

“王爺,末將無能,被張仲堅使計誘入歧途,致使走脫了匪首張仲堅,請王爺重治末將貽誤軍機之罪。”

“此事原是我低估了張仲堅的智謀,怪不得你和李靖。”楊廣大度地伸手扶起段達,向他說道,“李靖如今遇到點兒麻煩,我欲命你隨唐國公一道押解顧姿兒、燕十三等人回京,你可願意?”

段達對之前楊廣為顧全顏面,主張在追回被劫走的十萬贖金後再將顧姿兒等人押解回京,交由朝廷處治有所了解,爾今聽說李靖遇到了麻煩,而楊廣改變初衷,欲命自己押解顧姿兒回京,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乍着膽子問道:“王爺,李靖遇到了什麼麻煩哪?”

“此事與你無關,本王自會托唐國公代呈書信,向母后替李靖求情的。你今晚就過江,持本王的手令面見建平、沖之,明日一早押解顧姿兒、燕十三來廣陵會合,隨唐國公一道還朝。”楊廣瞪了段達一眼,向他下令道。

打發走了段達,見外面的天色已近黃昏時分,因想起明日李淵便要押解李靖返回長安去了,楊廣心中着實地不舍,遂連飯也顧不得吃上一口,命郭衍頭前引路,徑自前往關押李靖的監房來探望他。

因李靖只是待勘未決之疑犯,李淵也並沒太難為他,除派了兩名隨行的禁軍校尉守在門外看守以外,一切飲食供應如常。

楊廣帶着郭衍來到監房門外,隔着一道房門就聽到監房內傳來聲聲響亮的呼嚕聲。

“這小子,倒是心大得很咧!”楊廣笑着吩咐兩名校尉打開房門,命郭衍和兩名看守留在門外,獨自邁步走進了監房。

甭瞧李靖方才還是呼嚕打得震天響,可身邊稍微一有風吹草動,他便立馬驚醒了過來,待到從床上翻身爬起,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楊廣,當即抱拳施禮道:“末將失禮了。”

“李靖,方才本王聽段達稟報了他率部被張仲堅使用詭計誘入歧途,未能及時增援你的實情,知你孤身一人能從對方團團圍困下全身而退實屬不易,可以寬赦你擅放張仲堅之罪。”楊廣在房中坐下,向李靖說道。

“謝過王爺不殺之恩。王爺,末將尚有一事要向您稟明。”

“說吧。”

“末將在與匪首張仲堅的接觸中,曾當面問及他不久前在建康發生的兩起命案是否出自他手,張仲堅雖然避而不答,但末將從他當時的反應中隱約感覺到,這兩起命案的真兇可能並不是張仲堅,而是另有其人。”

“哦?何以見得呀?”楊廣前來探望李靖,本想親自問一問他,究竟和劉居士反叛一案有無牽涉,以便自己連夜起草給母后獨孤傲伽羅的書信,為他求情,不料李靖卻首先向他稟說起了案情,同樣引起了楊廣的高度關注,改向他詳細詢問起案情來了。

“同光尼寺事件發生時,末將雖正奉命在浙東辦差,但事後曾聽王爺和裴都記室等人討論案情,故而對事發的經過也了解一些。王爺試想,張仲堅明知末將攜馮小惜北上其中有詐,仍不惜鋌而走險,親自出面劫持馮小惜,由此可見,馮小惜在張仲堅心目中必定佔有極為重要的位置。而同光尼寺事發當晚,馮小惜與心意同宿一室,且刺客潛入心意宿房之時,馮小惜已然被心意迷倒,昏睡不醒,如果刺客就是張仲堅本人的話,他一定會趁勢攜馮小惜一同逃走,決不會對她視若無睹,棄之而不顧的。並且,在聽到末將向張仲堅詢問建康兩起命案的真兇是誰時,馮小惜也曾向張仲堅當面問起同光尼寺的真相,末將發覺,張仲堅雖對此避而不答,然神色中毫無愧怍之情,也可對末將對他的懷疑加以佐證。”李靖侃侃說道。

“同光尼寺一案與王僕射在建康公廨被刺一案相距不到兩月,且將心意等人安置到同光尼寺居住本就是為‘雁巢’殘部設下的一個圈套,對同光尼寺的戒備尚要勝過建康公廨許多,倘若不是張仲堅所為,那麼潛入心意宿房的刺客又會是誰呢?”楊廣雖認為李靖對張仲堅的懷疑不無道理,可卻想不出誰還有如此過人的身手,能在層層把守下潛入同光尼寺做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