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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晴朗,榆林衛城的將士一掃之前的陰霾,每個人都心情奇佳。

儘管王瓊還沒下令出兵,不過隨着更多斥候將消息傳回,這位保守的三邊總督也不得不相信,沈溪的確是打了勝仗,而且贏得沒有任何爭議。

“謝閣老,看來我們都估算錯了!”

王瓊走到謝遷身邊,帶着由衷的感慨說了一句。

謝遷也不由長嘆一聲,然後用幽幽的語氣問道:“以一敵十,結果還大獲全勝……知道他是怎麼得勝的嗎?”

王瓊道:“據前線回報,說是沈尚書用了什麼先進的火器,可以連續不斷發射,但因為沒見到具體模樣,一切還不好說,不過韃靼人敗走卻是無可爭議的事實,沈尚書已領所部兵馬往前沖,戰場……可能需要我們來收拾!”

謝遷無奈地道:“取得這麼一場足以銘記於史冊的決定性勝利,天下人定會對他刮目相看,他還需要再冒險追擊潰軍嗎?這一仗取勝後,韃靼人怕是幾年都喘不過氣來!”

王瓊未評述謝遷所說的話,在他看來,取勝後自然要追擊,這是擴大戰果的最佳方式,同時也是為了整體戰略服務,沈溪作為兵部尚書,又是此戰除皇帝外的實際指揮者,有這個ZìYóu度。

王瓊請示:“那麼謝閣老,榆溪河北岸戰場的打掃工作……”

“你帶兵去吧!”

謝遷一陣暈眩,扶額道,“這小子又是以弱勝強,在天下人都不看好他時取得一場輝煌的大捷,以後恐怕再也沒人能阻止他了……老夫一大把年紀,思想跟不上,老是做出錯誤的判斷。與其尸位素餐,不如退位讓賢,德華,以後朝堂就是你們年輕人的了……”

突然間,謝遷面如死灰,猶如風燭殘年,越發顯得蒼老了。

明軍獲勝,這次籌劃數年的戰役,終於有了一個完美的結局,但在謝遷這裡卻因心力交瘁無法支撐,並沒有顯得多振奮。

王瓊勸道:“謝閣老,您還是回去歇息吧……這幾日您老不眠不休,別累壞了身子!”

謝遷抬手阻止王瓊靠近,道:“德華,你留在這裡,老夫自去,隨便找個地方睡一覺便可!”

因為實在太睏倦,也是因為心中緊繃的那根弦突然鬆弛下來,謝遷的身體一下子垮了下來。

王瓊正準備派人護送謝遷下城頭,突然謝遷身子搖搖晃晃,然後直挺挺往下倒,王瓊趕緊上前一步將其扶住。

王瓊緊張地問道:“謝閣老?”

謝遷緊緊地閉着眼,好似失去了知覺,唐寅本來也想過來相扶,但隨即想到自己一介布衣根本沒那資格,便在旁看着。

“愣在那兒做什麼?”

王瓊對站在旁邊的侍衛大喝道,“快扶謝閣老到城樓里休息,再把大夫叫來!”

王瓊對謝遷非常關心,親自攙扶着謝遷進了城樓內部,因為環境簡陋,王瓊甚至還需要指派人把幾張桌子拼湊起來作為卧榻,然後把謝遷抬上去躺下。

“謝閣老他……”

唐寅待王瓊把人安頓好,大夫也匆匆趕來診治,這才向王瓊關切地問道。

王瓊搖頭:“謝閣老太疲憊了,連續多日焦慮不安難以入眠……其實謝閣老對之厚非常關心,之前他做的一些決定,自己的良心也備受煎熬!”

“嗯。”

唐寅再往城樓裡間看了一眼,沒有隨便評價這位內閣首輔跟兵部尚書沈溪間的恩恩怨怨,然後陪同王瓊一起出來。

……

……

榆林衛城終於出兵打掃戰場。

不過王瓊非常謹慎,亦或者說太過小心,最初只是派了少量官兵帶着幾千民夫去了榆溪河,怕韃靼人捲土重來。

王瓊始終難以置信,沈溪如何能絕處逢生,居然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完成逆轉之戰,就算只是安全撤回榆溪河南岸返回榆林衛,他也會驚嘆沈溪的能力,但現在直接取得一場大捷,這更讓他覺得神乎其神。

數以百計的斥候將戰場周邊百里範圍內的情況調查完,終於確定韃靼人確實已經作鳥獸散後,王瓊終於派出更多的人馬前去榆溪河北岸收拾殘局。

與此同時,張永和馬永成兩名監軍太監也騎着繳獲的戰馬,在侍衛護送下安全回到榆林衛城,二人在進城下馬腳踏實地時幾乎是相擁而泣,這種死裡逃生的感覺讓他們情緒幾近失控。

馬永成稍微好一點兒,這是他第一次經歷這種時刻在刀尖上跳舞的危險場面,雖然一陣後怕,卻覺得應該不會再有下一遭了。

最激動的要數張永,便在於這位宮裡有名的太監在土木堡之戰時便有閻王殿里走一遭的境遇,在那之後也是覺得自己不會再面對這種生死牽於一線的境地,誰想這次又經歷了一回,還是如同之前那般死裡逃生,那種危在旦夕的感覺讓他身心倦怠。

“兩位公公!”

王瓊沒有去城門口迎接,只是遙遙望着二人從馬背上下來,然後登上城樓,這才上前行禮。

張永誇張地招呼:“德華,你快看看,咱家是在做夢嗎?莫不是咱家昨夜其實已經糊裡糊塗做了冤死鬼,如今只是魂魄遊盪到榆林衛城,來跟你交代後事?”

“張公公,您這是說的什麼話?”

唐寅一聽大感有趣,笑呵呵地說了一句。

在唐寅看來,能韃子重重包圍下死裡逃生那絕對是值得大肆慶賀的事情,但眼前這位張公公,不但習慣了在沈溪面前說喪氣話,現在立了大功回來,居然還在這裡說一些逗人發笑的“俏皮話”,頓時覺得張永說話辦事不靠譜。

王瓊卻能理解張永那種時刻面對生死最後終於安全幾近失控的心態,笑着說道:“張公公平安歸來,實在可喜可賀……不過兩位監軍歸來,是否意味着沈尚書不準備持續追逐韃靼殘軍,很快便會回來?”

張永一擺手:“咱家哪知道沈之厚是怎麼想的?他心眼兒可多着呢,如果早些把軍中有什麼jīqiāng的事情說出來,咱家何至於日夜寢食不安?”

從張永的話中,王瓊進一步印證了沈溪軍中擁有一種新式兵器,而且是殺傷力極大的火器。

馬永成聽出王瓊話中之意,相對平靜一些,用太監特有的公鴨嗓說道:“沈大人要繼續領兵追擊,差遣咱家和張公公留下來安排善後,戰場需要有人打掃,還有大批戰俘需要交接……”

馬永成可不會承認自己臨陣退縮不肯繼續跟着沈溪完成下一步的軍事行動,作為監軍,二人的職責便是陪同和監督沈溪領兵,如今如同當了逃兵,不找個借口怎麼行?

不過已經沒人在意二人是怎麼回來的,王瓊也不會相信沈溪會又一次領兵深入草原,在他看來,沈溪不過是完成必要的追擊,很快就會折返,如此一來監軍太監離開軍中也就不值一提。

“兩位公公勞苦功高,想必辛苦了……來人啊,送兩位公公到驛站休息!”王瓊公事公辦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