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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分,南市酒泉樓內熱鬧異常,大堂上坐滿了酒客,幾名酒保送酒端菜,忙得滿頭大汗,此時已是九月,大唐神龍皇帝登基已有兩個月,勵精圖治,朝野氣象為之一新。

酒客們三五成堆,紛紛議論着最近發生的趣事,但更多人關心朝廷的權力變化。

“你們聽說了嗎?安國相王不肯接受相王和皇太弟的封號,三次請辭,聖上終於同意了。”

一名老者捋須笑道:“這很正常啊!說明安國相王不糊塗,否則他會惹來殺身之禍。”

眾人紛紛圍攏上來。七嘴八舌問道:“劉公,這話怎麼說?”

老者呵呵一笑,“你們想一想,當時發生了什麼事,聖上為什麼要封相王為皇太弟?”

眾人思索,一人突然叫道:“我知道,聽說當時相王已經籌集八萬軍隊。”

“是啊!內戰要爆發了,所以為了避免內戰,聖上只能封相王為皇太弟,明確他為繼承人,這樣一來,相王就沒有開戰的借口了。”

“可是……現在相王的皇太弟又沒了,這不是太虧了嗎?”

老者瞪了他一眼,“你以為天下人會支持聖上還是相王,誰是正統,這是明擺着的事,相王爭得贏嗎?他知道心知肚明,所以才放棄爭奪皇位,如果他現在還要堅持皇太弟,你覺得會有結果嗎?”

另一名老者道:“劉公說得對,聽說相王剛剛辭去皇太弟,聖上馬上就封興義郡王為衛王,下一步就是冊封太子了。”

這時,掌柜走過來笑道:“大家吃好喝好,別在議論了。”

兩個老者這才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再說下去就是誹謗朝廷了,連忙擺手道:“不說了!不說了!大家吃飯。”

眾人紛紛回到自己座位,卻小聲地繼續議論。

這時,在靠窗的一張小桌前,坐着兩名客人,看得出都是胡人,其中一人憂心忡忡,另一人在勸他,“你不用擔心,我相信大將軍一定會幫這個忙,不會讓我們白跑一趟。”

楸這兩人正是在洛陽已經呆了三個多月的康寧和拔汗那王子阿倫,阿倫來大唐求救,卻正好遇到了朝廷政變,他只好隱忍,不過現在新君已經登基兩個月了,卻還是沒有任何消息,着實令他憂心忡忡。

他嘆了口氣道:“我不是着急,我也知道出使一趟至少要一年半載,我就怕拖的時間太長,大食軍隊就殺來了,再說父親讓我入冬之前必須回去,現在都九月了,我能不擔心嗎?”

“再等等吧!我已經請酒老弟幫忙了,他這兩天應該會有答覆。”

這時,樓梯處上來一人,正是剛剛升為千牛衛將軍的酒志,他穿一身普通人的衣服,一般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康寧一眼看見了他,連忙向他招手,“這邊!”

酒志快步走了過來,坐下笑道:“不好意思,今天軍衙里事情比較多,來晚一步,讓兩位久等了。”

久等倒沒有關係,關鍵是不能白等,康寧連忙低聲問道:“我們的事情,有說法嗎?”

酒志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乾,笑道:“應該有好消息吧!大將軍說,他已經和聖上談過了,聖上很感興趣,準備接見王子殿下。”

阿倫頓時激動得手上的酒都潑出來了,連忙道:“酒將軍,可別騙我啊!”

酒志拍拍胸脯,“我現在好歹也是縣侯吧!也算是有爵位的貴族了,我怎麼會騙你,應該就這兩天了。”

就在這時,一名阿倫的隨從飛奔跑上酒樓,跑到主人面前急道:“鴻臚寺來人了,請主人回去。”

阿倫一下子跳了起來,拔腳便跑,又覺得不對勁,連忙停住腳步,康寧擺擺手笑道:“快去吧!我在這裡陪酒將軍喝幾杯。”

阿倫一陣風似的跑了,這時,酒志才低聲對康寧道:“其實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怎麼了?”康寧急問道。

“我也一時說不清楚,以後你就會慢慢明白。”……

阿倫跑回客棧,只見客棧前站滿了公差,他連忙上前道:“是找我嗎?”

客棧里出來一名身材瘦高官員,拱手笑道:“閣下就是拔汗那王子?”

“正是!”

“在下是鴻臚寺少卿李林甫,聖上準備明天接見王子殿下,請隨我回鴻臚寺學習禮節,晚上沐浴更衣,準備明天的接見。”

“聖上答應出兵了嗎?”阿倫激動地問道。

李林甫微微一笑,“這就不是我的職責範圍了,請收拾一下吧!跟我回鴻臚寺,那裡有專門的館舍。”

阿倫簡單收拾了一下,便跟隨李林甫向皇城走去……

敦煌王府的書房內,李臻負手站在自己官房的窗前,久久凝視着遠方的天空,今天上午李旦正式辭去皇太弟和相國的職位,他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李顯已經有所暗示了,如果李旦再不知趣,恐怕就會發生大案。

從今天下午李重俊就被封衛王來看,李顯對李旦的皇太弟早已經不耐煩,不過這是常理,父親的皇位自然要傳給兒子,李重俊當太子是理所當然。

但李臻知道,他已改變了歷史,韋氏和太平公主被剷除,就意味着李顯不會再意外死亡,也意味着李重俊不會被韋氏害死,極有可能李重俊會取代李隆基成為大唐的下一代天子。

不過這些李臻都不感興趣了,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他李臻已經位極人臣,封郡王,功高震主,李顯還能容忍他到幾時?

現在或許他要樹立形象,或許他皇位還沒有坐穩,一旦皇位坐穩,他第一個就會收拾自己,這也就是幾個月內的事情。

坦率說,李顯現在治理得很好,但他畢竟是皇帝,他連自己妹妹都不容,還會容他李臻嗎?

他李臻又該何去何從?

這時,狄燕走進書房,將一杯參茶放在桌上,她從後面抱住丈夫,將貼在丈夫的背上,“夫君,?昨晚說的事情真會發生嗎?”

李臻轉身拉着妻子的手道:“我說的都是將來會發生之事,我已經五次辭去敦煌郡王,他都不準,可見他就不打算給我善後了。”

“那我們怎麼辦?”狄燕害怕地說道:“孩子們還那麼小,我不想他們——”

李臻笑道:“不用擔心,我已經有對策了,明天你們收拾一下,還是和上次一樣先去長安。”

“什麼時候離去?”

“等我的安排,等我出征後,張黎會幫你們離去。”

“夫君,他會放我們走嗎?”

李臻將妻子擁入懷中,安慰她說:“不用擔心,或許這是一個條件,他不得不答應。”

次日一早,大唐天子李顯在應天門召見了拔汗那國王子阿倫,阿倫穿一件白色的長袍,心情格外緊張,他在一名侍衛的帶領下,雙腿哆嗦着走上了應天城樓。

在門樓前等了片刻,有侍衛高聲宣喝:“宣拔汗那使臣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