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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烈親眼見到了尼采衝上天空挑戰神靈恩里爾那一幕,他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尼採好像早就知道他會去,故意等到他出現的那一刻才現身,就是想讓他看見,似是通過這一幕想告訴他什麼。

  尼采也許是想印證什麼重要的事情、尋求某種答案,但是這個瘋子沒有辦法將所印證的結果親口說出去,所以他需要一個旁觀者從中發現奧妙。尼採為什麼會選擇歌烈?因為沒有其他人比歌烈更合適,他是唯一會出現在那裡的大神術師。

  真的是恩里爾製造了這場大洪水嗎?這位神靈為什麼要這樣做?歌烈帶着揮之不去的疑問來到敘亞神殿空蕩蕩的主廳中,向著恩里爾高大的神像跪下禱告:“偉大的神靈,偉大的恩里爾,請告訴我這位您的信奉者,這包圍城邦的洪水為何而來?都克鎮為何會消失?”

  禱告時,歌烈忽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雙肩似有一種壓迫感,那大殿中央的神像彷彿活了過來、有了生命一般,正低頭注視着他。假如是今天之前,在神像的目光注視下歌烈只會覺得安寧與幸運,充滿榮耀感。但此刻卻大不一樣,他竟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懼,禱告時仍然握緊了法杖,暗中運轉所有的力量蓄勢待發。

  歌烈的法杖是用最上等的百年胡桃木芯製成,紋路整齊漂亮,長年握在手中已經有一層瑩潤的光澤。法杖前端鑲嵌着一枚大地之瞳,卻巧妙的被木紋包裹不見痕迹,它看上去有點像老者的手杖,但異常的高貴精緻。

  “我的神殿祭司、我虔誠的信徒,你為何在禱告時運轉力量,難道對我有敵意嗎?”

  歌烈的腦海中突然傳來一個雷鳴般的聲音,是恩里爾在說話!歌烈低下頭,跪在那裡匍匐於地,顯得恭謹異常,但是手並沒有鬆開法杖。他在靈魂中向著這個聲音說道:“恩里爾,我的眾神之神,是您摧毀了都克鎮嗎?是您讓洪水包圍了敘亞城嗎?我只想知道答案。”

  “是洪水摧毀了都克鎮,是大雨帶來了洪水,是從海洋吹來暖濕的風與亞述高原盤旋的氣流交匯導致了大雨,是我的神力讓高原的氣流盤旋,是我的憤怒指引了雲端的雷電。”神靈回答了他的問題,聲音威嚴而平淡,幾乎不帶任何感情。

  這答案似乎另有深意,歌烈沉默了片刻,不知在苦苦思索着什麼,最終卻嘆了一口氣道:“洪水已經來到敘亞城下,神靈啊,我取出了城中所有的神石布下了一座大陣。如果您能夠保全這座城池,讓席捲敘亞城邦的災難退去,我將它們全部作為給您的獻祭。”

  恩里爾的聲音流露出一絲嘲笑:“獻祭?這裡是供奉我的神殿,而我可曾在神殿中取過任何財富?以進獻我之名接受人們的獻祭,不是都由你們這些神官與祭司享用?多麼可笑啊!此時你想起了獻祭,難道認為神靈可以用人間的財富收買嗎?”

  歌烈恭敬的答道:“偉大的恩里爾,這並不是收買而是祈求。如果洪水不可避免的要摧毀敘亞城,那麼這座神術大陣將會成為守護城牆最後的力量。這不是在對抗神靈,而是在保護這裡向神靈進獻的人們,是萬千人的信念,不論這洪水從何而來。”

  敘亞城中沒有人清楚歌烈取出所有的神石環列在城牆上布成神術陣的用意,這樣一座大陣理論上的威力沒有人能夠完全發動,哪怕集中城中所有的神術師都不行。但歌烈只要求將神術陣布成,僅僅能夠激發所有的神石與神術陣融為一體。

  他這是在賭,賭恩里爾也無法強行攝走神石!

  在洪水淹沒的都克鎮上方,歌烈看見有很多神石被奇異的力量攝上了雲端,猜測神靈可能在藉助神石施展強大的神術。這種神術的力量是如此龐然,以至於一次可能需要很多的神石來輔助或彌補。

  敘亞城邦是哈梯王國最重要的神石產地,神殿中歷年窖藏的神石很多,城邦財政部的金庫里還有屬於王國的賦稅收入,歌烈全拿出來了。他企圖和神靈談判,假如神靈的力量可以立刻讓洪水退去,那麼這些神石就讓神靈收走吧。

  如果不能的話,神術大陣不僅能保護城牆,處於被激髮狀態的神石也不能被他人的法力奪走,哪怕是神靈也做不到這一點。神石可以鑲嵌法杖,擊敗一個神術師可以奪走他的法杖,但兩人以神術相鬥時,一位神術師卻不可能直接攝走另一位神術師法杖上的神石,它與神術師的力量是一體的。

  恩里爾突然沉默了,歌烈匍匐在地靜靜的等待,良久之後才聽見神靈的聲音又響起,帶着笑聲回蕩在虛空中:“可憐的祭司,不知你將如何面對心中的信仰?你不理解神靈,這裡的人們崇敬與膜拜我,我不會取走城牆上的那些神石,那是整個城邦多年蓄積的財富。如果我這麼做了,所有的人都會怨恨與遠離我,你想讓我自行摧毀神殿的尊嚴嗎?”

  “可是都克鎮呢?沒有人在洪水中倖存!”歌烈在靈魂中吶喊道。

  “洪水是我對敘亞城邦的賜福!我將聽見萬眾的歡呼,我的神殿將湧入潮水一般前來表示感激的信徒,不久之後你就會明白這一切的。……至於都克鎮,你是想問我為什麼沒有在洪水中拯救他們嗎?我為什麼要救他們?……真是可笑,我居然向你這位凡人解釋這種無聊的問題!”

  恩里爾的聲音說了一番話,同時歌烈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條信息,包含着種種聲音與畫面,那是都克鎮上發生的一連串悲劇。

  “祭司,你看見了嗎?他們已經背棄了守護神的諭示,穆芸女神已經沒有理由再保留那裡,所以我將重新賜福於那片土地。洪水是我的賜福,但人們不能只要求享受神靈的賜福,我沒有必要在洪水中挽救罪惡的人。”恩里爾的聲音再度響起,似是無法抗拒的判決。

  歌烈驀然良久,掙扎着又問了一句:“可是整個都克鎮都被摧毀了,一定有人無辜。”

  恩里爾的聲音變得輕蔑起來:“當罪惡蔓延到每一個角落,洪水不會分辨有誰無辜,我沒必要在洪水中拯救罪惡,也沒必要救起你所謂的無辜者。在我眼中,他們同屬於都克鎮一族,已經背棄了神諭的保護。

  凡人短短的一生都將迎來死亡,無非是以哪一種方式。不要忘了他們都是都克鎮的一員,每個人都有背負的責任,他們應該責怨族人帶來的災難,也要責怨自己又做了什麼來挽回?既然最終無法挽回,那麼覆滅的就是一整條船。”

  神靈的話不太好理解,恩里爾竟說洪水是他的賜福,而都克鎮不值得在災難中被挽救。歌烈終於抬起頭問道:“偉大的神靈,這洪水是您帶來的嗎?”

  恩里爾冷冷道:“我不會再回答這種愚蠢無知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