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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宣看着陳三眼一邊講解茶道,一邊動手,眼都直了,打長到二十六年,喝茶就喝茶吧,哪見過這麼細分的講究,要是渴了,沒有寒泉水,沒有紫砂壺,那就不喝了?

陳三眼自不知道講了這麼久竟是對牛了彈了琴,將玻璃盅從酒精灶上提下來,傾斜着往紫砂壺裡倒了些,壺裡的茶葉一遇滾水立即澎脹起來,騰起的水霧中,周宣聞到了一股濃烈的清香味,一直有點昏昏欲睡的腦子猛然一清!

果然是有道理的!想來花了這麼大人力物力泡出就那麼一口茶水,要是不好恐怕是沒天理了,舔了舔嘴唇,周宣莫名的就升起了想嘗一嘗的慾望。

陳三眼把紫砂壺的蓋子蓋上,然後又將紫砂壺倒過來,有點綠意的茶水就從紫砂蓋子上那個小眼裡流了出來,小筆筒一樣的紫砂杯里盛了一半的樣兒,茶水綠意盈盈,清香撲鼻。

周宣心想這樣子的香法,肯定好喝了,卻見陳三眼端起杯子就倒在盛廢水的大缽子里。

周宣“啊喲”一聲,道:“這麼香,怎麼就倒掉了?不是寒泉水紫砂壺嗎,搞得這麼講究卻是倒了,可惜了!”

在座的四個人以及馬婷婷都是一愕,隨即各是一種表情,只有馬婷婷笑出聲來。

周宣暗暗罵娘,臉紅了紅,知道又出了洋相。

陳三眼微微笑道:“茶道嘛,也只是愛好者愛,不愛者不愛,不懂者也無愧,愛好者的講究而已!”

替周宣說了遮羞的話,周宣雖是不懂,但陳三眼卻反是喜歡他這種爽直樸實的性格。

“飲茶,第一壺味苦,滾水去味,第二壺才是飲。”陳三眼又倒了滾水入紫砂,這一下卻不作停留,蓋上蓋子就直接將茶水杯中。

這次的茶水綠意淡了許多,陳三眼端起茶杯再分入四個小紫砂杯中,這才道:“試試看!”

許旺才和吳誠端起杯子沾唇而盡,微微笑道:“好茶,好功夫!”

周宣不知道這兩老頭是說茶好呢還是贊陳三眼的泡茶技術好,聞了這茶香早想試試,見兩個老頭喝了也就不客氣的端起來,杯子太小,才拇指頭大,茶水倒進嘴裡剛好潤了舌頭。

這茶一沾舌,開始略有些苦意,接着苦意達舌根,立即清芬逼入腦子,神清氣爽,舌有餘甘,不禁贊道:“好茶!”

陳三眼笑了笑,周宣這一聲讚歎比許旺才和吳誠的讚賞要讓他心悅得多,許旺才吳誠跟他相知相熟,大家都熟這一道,讚歎只不過是順勢,就好像到朋友家去,朋友老婆做了一大桌子菜,但是菜不好吃,你當然不能說不好吃了,這是一個意思。

但是周宣這一聲讚歎卻是發自內心的,他覺得確實是好!

陳三眼又沖了一壺,這一杯飲到嘴裡卻又是一番不同的滋味,周宣才覺得難怪那許多人沉迷在茶道中,果然是有非凡的感覺。

陳三眼卻是不再沖了,微笑道:“品茶只是品,多了就不為品,多了也就無味了!”呵呵一聲,又說,“許老,吳老,咱們聚一次,飲茶只是其次,呵呵,有什麼寶貝,就拿出來分享分享,讓大家開開眼!”

許旺才哈哈道:“南邊的古玩商精得很,不知道是不是過於繁華,腳都跑大了,也沒見到有什麼好貨,有幾家古玩店倒是有鎮店的物事,但那價格叫得遠超本身的價值,這也就失去了撿漏的興趣了。”

吳誠也攤了攤手:“我老哥兒兩都一樣,現在,有價值的古玩是越來越稀有了,難得見到一份珍品。”

陳三眼搖搖頭,苦笑道:“別說許老吳老只是來南邊轉一圈,我這靜石齋兩家分店可是開了年余了,上得檯面的東西都沒見到一樣。”

“唉,都說亂世的黃金盛世的收藏,這年頭,收藏風倒是到了鼎盛,但同樣的是。”許老也嘆息着道,“贗品假貨也到了鼎盛地步,珍品,是越來越難求了,可遇而不可求啊!”

“可遇而不可求,可遇而不可求,呵呵!”陳三眼念了兩遍許旺才的話,然後指着周宣道:“說到可遇而不可求,這倒確實是,小周今晚便撿了漏,運氣不可謂不好啊!”

許旺才和吳誠一聽,同時道:“撿到什麼漏了?”能讓陳三眼都說好運氣的事,那也差不到哪裡去。

劉叔當即從背包里取出那本袁枚手稿,端端正正的放到桌上,道:“老許老吳,你們看看。”

劉叔跟許旺才和吳誠年齡差不多,又是熟識,叫的自然就跟陳三眼不同,當然,純以業界的地位名聲來說,他這樣也叫得過。

許旺才先取過手稿,細細的翻看了幾頁,這才訝然道:“袁枚的補遺?還真有這份手稿?”

吳誠也接過去仔細審閱了一陣,臉上滿是艷羨之色,道:“的確是隨園主人真跡,小兄弟,手氣不錯啊!”

周宣臉色一紅,如果不是腦子裡莫名其妙的閃了那麼一下,這份手稿怕是只會隨着那一堆練習冊一同賣到廢品站吧。

許旺才心想這周宣或許是運氣好,以他這個年齡想必也沒有什麼過硬的鑒定技能,對他這本手稿倒是有些心動,道:“小兄弟,既是撿了漏,可有意出手不?”

周宣搖搖頭,指着陳三眼說:“這冊子陳老闆已經十八萬買了去,可不是我的了!”

“十八萬?”許旺才嘆息了一聲,對陳三眼道:“陳老弟,咱們也是多年的交情了,我倒是很鍾情隨園主人的手稿,你我都是這一行打滾的,我也就說穿了,三十萬轉給我吧。”

陳三眼是知道許旺才鐘意名人書法手稿的,三十萬的價碼應該來說是到了頂,即使以後拿到拍賣行做些宣傳,其利潤空間都不太大,唯一說得過去的就是,他確實喜歡。

“許老,你可是明白聽到我剛才說過了,要是真心要的話。”陳三眼笑笑說,“我也是做生意的,跟許老的交情也是十幾年了,如果真心要的話,那我就賺你這十二萬了啊!”

陳三眼不愧是這一行中的老手,錢賺了,而且是賺的明白錢,許旺才對他也沒有意見,這個錢是他自己甘願拿出來的。

所以說,像劉叔這樣的人跟陳三眼就是兩種類型,劉叔技術好,但永遠也發不了大財,那就是一個人的性格所使。

許旺才也不遲疑,拿過身邊的皮包,取了支票和鋼筆,刷刷刷的便簽了三十萬的支票。

陳三眼把手稿放到許旺才面前,接過支票,笑說:“許老,那我就不好意思了哦!”

許旺才也笑道:“當然要不好意思了,難道你要好意思啊?”

頓時一桌子的人都笑了起來。

周宣卻是又感受了一遍驚喜!

原來錢,也是這麼容易賺的,才一個晚上,他就忽然變成了身懷十幾萬的小財主,同樣,也才兩個小時不到,陳三眼就眼也不眨的賺了十二萬!

周宣這時候才切切實實真真正正的感受到古玩這一行的魅力,心跳與喜悅並行,在這個時候,他才覺得懷中那十幾萬變得不是錢了,在這個桌子邊,錢就變成了紙,變成了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