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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船艙內,周吉執筆的手一頓,目光轉向艙mén,問着。

“師兄是我。”外面傳來旬枸的聲音。

“師弟?快快進來。”聽到熟悉的聲音,周吉先是微微一怔,隨即說著。

“是,師兄。”木mén被人從外面輕輕的推開,旬枸的身影也很快在艙mén處出現。

“你手裡的是?”周吉看到他手中正捧着一摞東西,問着。

旬枸走進這間船艙後,隨手將木mén關上。

“師兄,這是我軍細作剛剛乘着小船送過來的情報,今日白天因為大雨耽擱了些時辰,師兄是現在看這些情報,還是留待晚上再看?”旬枸一舉手裡的東西,說著。

周吉苦笑的說著:“再過一日就要到江陵了,晚上再做這些,見到主公時,怕是不能及時將奏文整理出來,還是再趕趕吧!忙過這兩日,再歇息也不遲。”

到了大本營,就有整套的班子,就可以休息了。

“既是這樣,我幫師兄一起整理,這樣也能快些。”旬枸聽罷,沉默了一下說著。

“就有勞師弟了。”周吉笑着說著。

周吉軟塌下面的兩處位置本是那兩個官員,此時他們已經迴轉各自船艙,自是空了出來,旬枸將一疊情報遞jiāo給師兄,自己在右手邊的軟塌上坐下來,將剩下的一疊情報放於案几上,翻看起來。

雖遞送過來,只不過是一日一夜的情報,可各藩鎮諸侯每一天都有着新的言行舉動,只一天的情報,已經攢了厚厚的一大疊。

兩名官員已下去歇息,旬枸接替的是他們的整理工作。

論起謀略和治國之策來,旬枸的確是遠不及他的師兄周吉,但他也是多年來在文案之中打滾過來,處理這些,還是綽綽有餘。

很是熟練的翻閱着這些瑣碎情報,旬枸要做的就是將重要情報遞撿出來,書寫於捲軸之上,匯總分類,再jiāo與周吉閱看。

此時房間內,熏香燃的正旺,淡淡的香氣瀰漫開來。

讓人的頭腦不至於昏昏沉沉,即便是身體再疲倦,也能堅持下來。

外面雖然是白天,但是船艙內一片昏暗,還點着一根蠟燭,散發著明亮的光線,兩人靜靜的忙碌着,房間內只有刷刷的書寫翻閱聲。

只是半個時辰不到,旬枸已將重要些的情報挑揀出來,匯總在一起遞給了周吉。

這時,周吉也將自己手中的情報挑揀完畢。

對天下諸侯的最新動態,在察看過這些情報後,已有了初步的了解。

“師弟,你對這場戰事,有何看法?”周吉放下手中的捲軸,目光投向了坐在自己不遠處的師弟。

“應是我方占於上風吧!”旬枸思索了一下,說著。

“哦?”周吉哦了一聲,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主公所率吳地水師,不僅人數眾多,且熟悉水xing,而荊州軍本就擅長水戰,鄭平原與主公結盟,縱不會在戰事中出盡全力,也會給蜀軍帶着沉重的壓力,並且造成損失,以多對少,以jing銳對初建之師,還未開戰,已有了勝算。”

“雖蜀國公新出的火器讓人有些驚訝,但是只要穩紮穩打,總能佔了上風。”旬枸說到這裡,注視着上座的周吉。

“......師兄你為了讓主公此番得以取勝,不惜以平山印,將大燕氣數盡數歸在主公身上,主公已是氣運旺盛,勢不可擋。”

“就是王弘毅取得蜀龍,亦是不能與之jiāo鋒。本來我軍就多佔三分實力上的優勢,再多了這股氣運,已經完全可以壓制蜀國公,綜合的看,蜀軍的兵敗,已成定局,現在去想的,不過是如何儘快結束戰事罷了。”

“原來你是這樣看待這場戰事,不過,這是人之常情......”聽到這裡,周吉不禁輕嘆了一口氣。

“怎麼,師兄不這樣認為?”聽到周吉的嘆息,旬枸目光注視過去。

吳王謀士中,對吳王魏越最為了解,無疑就是周吉和旬枸二人。

當朝吳王帳下的文官,現在雖不乏老臣,更有能臣。

但是是謀士,卻沒有異術。

有異術,卻不懂戰略戰術。

既懂戰略戰術,又有異術,卻不是吳王府跟了幾十年的老人。

能看透魏越心思,莫過於周吉和旬枸這兩個輔佐其多年的人。

旬枸在謀略上,修行上都不及師兄周吉,可也算是jing通,平日里又多處理瑣碎事務,和吳王魏越相識多年,自是情分了解都有。

論起真能幫助吳王平定天下、掃清敵人,首當其衝的還是周吉。

周吉在戰事的分析上,絕對是老謀深算,為人細心謹慎,每做大事分析前,會獲取大量情報,再chou絲剝結,一步步的推算謀劃,更有着占卜觀天之能,可以說,周吉幾乎是每每都能料中事情真相,為吳王魏越屢屢立下功勞。

在文官心中分量極重,親近者眾多。

這方面旬枸都不及周吉,自然一聽對方嘆息,反思起自己的遺漏來,可是此刻看着周吉這時熟悉的瀟洒從容,英氣流動的神態,心中浮現出悲哀,更覺神傷。

再怎麼樣jing通謀略,再怎麼樣智慧大海,再怎麼樣功勞赫赫,連自身卻也保不住。

人道之事,唯在於集人,周吉自然生死不由自己。

“師弟你所說的幾點並無過錯,卻遺漏了兩點。”周吉這時緩緩說著,語調顯得從容安詳。

數十年養氣修鍊,使他英質內斂,宛然美yu。

“其一,蜀地水軍的確大半非是jing銳,是荊州初建,但水師舊部,卻是由張范直邢大海二人統領。”

“根據得來線報,張范直曾是荊州水師將領,為人頗有才幹,尤其是在訓練水軍事宜上,被昔日的江陵水軍都督讚賞,只是後來恰逢新老更替,張范直不被新任水軍大都督信任,處處遭遇冷遇......”

說到這裡,周吉嘆的說著:“不知身處蜀地的王弘毅,當日是通過什麼途徑,聞知聲名不顯的張范直,派人前去荊州籠絡此人,終是將此人連同家人,一併接到了蜀地。”

“其後又直接委以重任,成為蜀地水師的都督,水師大將邢大海,據線報,是一水賊頭目出身,王弘毅不以出身論英雄,將其招攬過來,邢大海不僅帶來了大批頗有水戰經驗的水賊,更是奉上十數條戰船,這些戰船就是蜀地水師最初的根基所在......”

“實際上蜀地水師,經過數年默默經營,已經不遜sè於荊州水軍,唯一的缺點就是新補充的水軍,時日太少。”

“主公與鄭平原結盟,兩軍水軍關係和利害,蜀國公jing通兵法,豈有不追查之理,我方有細作打探情報,又豈知蜀國公不會派來細作在我吳營之中?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實是不好評說......”

“而且蜀國公手中有威力頗大的火器,你我知曉的這些,已是威力巨大,讓人頗為頭痛。誰又能保證,以蜀國公的手段,還會有別的後手?假如再出幾種利器,只怕還真能扭轉大局。”

“過幾日見吳王,當同樣勸主公建火器局,以對抗之。”

聽完師兄所說,旬枸臉sè微變,不過又恢復了平靜:“師兄果然說的透徹,想必對付蜀軍,師兄已有計策了?”

周吉按了按眉心,有些疲憊的說:“已準備寫成奏文,遞jiāo給主公。”

因為一口氣說了很多,周吉感覺喉嚨發乾。

拿起杯盞準備飲之,卻發現杯內早已空了。

“我去讓人再送上兩杯吧,正好我也感到有些口舌發乾。”旬枸看到這一幕,主動站起身,說著。

周吉見此,微微點頭:“有勞師弟了。”

因正忙於執筆書寫奏文,由着旬枸去了。

旬枸隨後步出此船艙,周吉繼續書寫奏文。

過了不一會,虛掩着的木mén再次被人推開,旬枸從外面走進來。

在他手中,捧着一個木托盤,托盤上擺放着兩隻杯盞。

周吉看到他進來,一臉倦容的將手中máo筆放下。

旬枸走到周吉面前,先將其中一杯茶放於自己所用的案几上,又將一隻杯盞遞與周吉。

“師兄,請用茶。”

“有勞師弟了,忙過這兩天,師兄親自為你煮茶。”周吉有些歉意的說著,同時,接過了這盞茶。

因的確口渴難奈,周吉接過杯盞之後,放於唇邊,略吹了一吹,隨即淺飲了一口。

“清香潤口,師弟煮茶又長進了。”周吉微笑的說著。

“師兄不嫌棄便好。”旬枸平靜的說著,頓了一頓,說著:“師兄,那我先出去了。”

“去吧,晚上我們再商議。”周吉喝了半盞,緩過這口氣來,說著。

見旬枸離開,周吉微閉着雙眼,半是享受的靠着,繼續思索着江陵的布局。

正思索,突覺鼻孔內有水流下來,周吉抹了一把。

在眼前攤開,卻一手的血!

周吉怔怔的看着,似乎一時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但只是片刻後,他就全身顫抖,仰天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

“原來我就是這樣的結局。”

這毒無sè無味,諒吳王也nong不出來,必是師mén所授,但是沒有吳王許可,就算師mén再大膽也不能這樣。

不想自己,辛苦幾十年,卻落得這樣下場。

想起沒有醒悟前,還想着讓吳王高居九重,垂裳治天下,心中憤懣與痛苦再也控制不住,只是到這個地步,他反而無比清明。

舉起筆來,耐着胸中熱焚的火,用自己血,蘸着寫着:“大燕龍子,敕令龍氣返回,滔天孽報,明文上天,此奏天道。”

奏字才寫完,血已經寫不出了,他也不再去寫,才是片刻,眼睛耳朵里,都有血流出來,眼前一片鮮紅。

按照記憶,又摸到了還沒有喝完的茶杯,哆嗦的取來,笑着:“臣恭領主公上恩,弟子恭領師mén上恩。”

一仰脖,把餘下的茶也一股腦的喝了下去。

端坐着,雙手搭在了椅子上,神態平靜,眼睛合上,七竅中各有鮮血垂下,就此寂靜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