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總是一身灰色夾克的方蟄，換上了一身黑色的西服之後，如同換了一個人。整體顏值和氣質加滿的那種變化。

於芬關注的重點很快從方蟄的變化轉移到了這身西服上，圍著兒子轉了一圈：“嘖嘖，這衣服是啥牌子的？我怎麼沒見過這個款式？就算是在特區，也沒見過這一款。”

這年頭的西服，多數都是那種寬大的款式，方蟄這一款的特殊，就在於收腰貼身。身材本來就很好的方蟄，穿上這身西服後，整個人變得挺拔了，好身材也被這身衣服勾勒了出來。

方蟄很滿意母親的反應，轉了個圈子停下，忍不住得意的炫耀：“這是我找松江一個老裁縫量身製作的。款式也是我自己琢磨的。”

“哎呀，沒想到我兒子還有這方面的才能，這款西服要是擺出來賣，一定能賣的很好。可惜，我們公司不做服裝，不然一定畫下款式找人做出來賣，保證掙大錢。不對啊，你一個學中文的，怎麼還會擺弄這個？”

“嘿嘿，這是我的業餘愛好嘛。小時候我也很喜歡畫畫的。”方蟄找了個蹩腳的理由，重點是於芬願意相信，兒子就是有這方面的才能，怎麼了？

“唉，都是媽媽不好，耽誤了你。那會你才小學二年級，老師都誇你有繪畫天賦。”於芬一陣自責，方蟄趕緊轉移話題：“嗨，我現在不也挺好的么？松江大學也是名校，我沒事還能去附近的美院蹭課，有這麼一個業餘愛好，也挺好的。”

於芬嘴上沒說啥，心裡卻在想，這孩子，懂事的讓人心疼。苦難並沒有讓他自暴自棄，反而催化了他的成熟。反觀自身，肯定是個不稱職的母親。說到底，方越和於芬的婚姻，真的是因為性格無法包容，兩人都是極為好強的性子。

卻別在於，方越的好強，體現在所謂男人的面子上。於芬的好強，體現在對事業的追求。

年夜飯要吃兩頓，這是提前說好的，方越這邊早一點開始。

停好車上樓來，人還沒到門就開了，一雙屬於林朵朵的大眼睛。兩人再次對視：“我該怎麼稱呼你？”方蟄嘿嘿一笑：“傻話，叫哥啊，以後有哥哥罩着你。”

林朵朵的眼珠子轉了轉：“有什麼好處？”方蟄笑而不語，往門裡看，嚇的林朵朵趕緊回頭，虛驚一場。方越和林芝都在廚房裡忙活呢。

“算了，不要你的好處了。有個哥哥，挺好。”小姑娘這話剛落音，一枚小玉墜在鼻尖晃悠，感謝這個年代的玉價格還沒暴漲，方蟄特意買了這麼一枚彌勒玉墜，收買這個妹妹。

“呀！”小手飛快的抓過去，林朵朵喜滋滋的往自己的屋裡跑，跑門口的時候回頭來一句：“謝謝哥哥。”這次是真心實意的。

方越和林芝從廚房裡出來，聽到林朵朵的聲音，林芝的心裡踏實了。方蟄不討厭林朵朵，兩人相處挺好。

“你外婆還好吧？”方越過來，遞上一支煙，方蟄接過後，手裡用報紙包着的軟中遞過去：“過年抽。”方越接過撕開報紙看一眼，閃過一道驚訝：“你買的？”其實是想說，“你媽買的？”方蟄點點頭：“勤工儉學掙了點錢。”

方越放心了，不是於芬買的，林芝吃不了醋。林芝端來一杯茶，方蟄笑道：“阿姨，都是自家人，別那麼客氣行么？”

“那好，茶杯我放在桌子上了，我去廚房，你們聊。”林芝還是不太適應面對方蟄，主動迴避了。方蟄也覺得這樣挺好，強行尬聊就無趣了。

“哥，你來。”正不知道跟方越聊點啥的時候，林朵朵出來救駕了。

“呵呵，你們好好相處，我去廚房幫忙。”方越也得救了。

廚房裡方越看着忙碌的妻子，上前低聲說話：“方蟄和朵朵挺投緣啊。”

“那孩子看着就面善，跟誰都能處的來。哪像你說的那樣認生？”

“這不是好幾年沒見着了么？孩子大了懂事了唄。”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房間里的林朵朵也在說話：“跟他們是不是無話可說？”

“那倒不至於，這房間你還住的習慣吧？”這房間以前是方蟄住的，隨口一問。

看着傢具什麼都沒變化，書桌還是過去方蟄用的那張老舊的款式，床也是方蟄以前睡的那張，可見這對半路夫妻的經濟不寬裕。

“住着好着呢，以前跟我媽住在外婆家，我們倆一起睡一張小床，現在有自己的房間了。”林朵朵說著，顯出一點不安來了。畢竟是佔了方蟄的房間呢。

方蟄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露出笑容：“別瞎想，我畢業了不打算回來接受分配，留在松江闖蕩一番。就算將來混不下去了回來，我外婆那邊的房子大着呢，你安心的住着吧。”

林朵朵吐了吐舌頭，不知道為啥，看着這個本應該很陌生的哥哥，卻很自然的露出寵愛，林朵朵說不出的心安和喜歡。

兩人聊了一會，方越敲門喊吃飯了，林朵朵歡天喜地的出來。方越手裡拿着兩個紅包，一人一個，方蟄沒有推辭就接過去了。方越很明顯的鬆了一口氣，真怕這孩子犯倔。

下樓放了鞭炮上來，四個人坐下，方越舉起杯子，微微動情道：“新的一年，大家都好好的。”祝酒詞有點簡單，但是卻真情實意。

要開車的方蟄沒喝酒，喝的可樂。吃完飯，方蟄抽空跟方越說了自己的打算，本以為方越會很惱火，沒曾想他只是微微一楞便搖頭苦笑：“你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我就不給你添亂了。將來要是沒混出來，隨時回家來。”

這個態度出來，不想因為工作的事情影響家人感情的方蟄算是徹底的解決了後顧之憂。

沒多呆一會，方蟄還要回去趕下一場，特意向林芝和林朵朵一番祝福後，方蟄下樓離開。

乒乒乓乓的鞭炮聲四起，空氣中瀰漫著硝煙的味道。

辭舊迎新，就在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