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你唱個歌兒吧。在盛京時我的侍女淺碧就常這樣。”靈姜說。
是夜,無風,微涼,清新稚嫩的歌喉,在夜色中徐徐伸展,宛如破土而出的新芽,帶著淡雅的芬芳,沁人心魄。
男孩兒望著靈姜線條秀美的側臉和清透的眼睛,微微出神。
很快男孩子就睡著了,靈姜沿著原路回了自己的住處。
走到一個拐角處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類似痛苦的呻吟,眼睛似乎看到了不遠處一個黑影飛快的閃進一間房間。
“是誰?”靈姜去推那扇門,可是她小小的手怎麼也推不開,只好作罷,繼續往回走,只是敲門的時候,手上似乎糊了什麼粘稠溼滑的髒東西,似乎還帶了淡淡的腥味,但她沒有多想,也沒有注意到,她的身後,一雙幽深如夜的眼睛在注視著她。
回到房間,明亮的燭火下,靈姜發現自己的手上,居然沾了少許猩紅,是血跡。靈姜嫌惡地洗淨了手,心想明天得去看看那間房子是怎麼回事兒。
是夜,雲淡風清,風過無痕,似乎,什麼也不曾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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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來,靈姜看見一個年輕的侍女正在清理桌子。房間看上去很暗,從窗戶望出去,她看不到任何的樹或房屋,只有荒原,看上去像一片紫色的雲海!
“你是誰?”她冷冷地問那個婢女。
“我叫霧水,小姐。”女孩笑著回答,但見她一身淡色羅衣,裙裾長垂,面容清秀,年輕豐滿的身體勾勒出窈窕迷人的線條。
“外面是什麼?”靈姜又問道。
“那是荒原,”霧水笑著。“你喜歡嗎?”
“不!”靈姜很快地答道,“我討厭它。”
“那是因為你還不瞭解它。你會喜歡它的。我喜歡它,春天和夏天的時候開滿了花,非常的美麗,連空氣都是甜的。那兒的空氣也很新鮮,鳥的歌聲也分外動聽。”
靈姜感到很懊惱。“你可真怪,”她說,“在盛京我們從來不跟下人交談。我們下命令,他們服從,這就夠了。”
霧水對靈姜的大小姐脾氣好像並不在意。
“我知道我說得太多了!”她笑著說。
靈姜問道:“那你會給我做貼身女侍嗎?”
“哦!也不全是。我要打掃你的房間,給你拿吃的東西,可除此之外你並不需要一個女侍。”
“那誰給我穿衣服呢?”
霧水停下手裡的活兒,瞪著靈姜。
“你自個兒不會穿衣服?”她驚訝地問。
“你是什麼意思?我聽不懂你的話!”
“哦,我忘了。我們這兒都說天祁郡的方言,當然你聽不懂的。我是說,你自己不能穿衣服嗎?”
“當然不能,總是侍女給我穿的。”
“哈!我看你得學著自己穿衣服。我母親常說不管一個人多富有,多尊貴,他都得能自己照顧自己。”
靈姜有些生霧水的氣了。“我從盛京來,我們那兒就不這樣!你根本不知道盛京,不知道什麼是侍女,什麼都不知道!你……你……”她沒法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突然間覺得非常困惑,非常孤單,索性倒在床上大哭起來。
“好啦,好啦,別哭啦,”霧水輕輕地說,“對不起,你是對的,我是不知道。請你別哭了,蕭小姐。”
她的聲音和善而友好,靈姜感覺好了一些,很快止住了哭泣。霧水打掃完繼續說著話,可靈姜卻無聊地望著雕花窗外,假裝根本不去聽她講話。
“你看,蕭小姐,我家有十一個兄弟姐妹,家裡沒什麼錢,他們又都吃得那麼多!我母親說是荒原上的清新的空氣讓他們這麼餓的。我弟弟雲翼總是在荒原上,他今年十二歲,有一匹馬,偶爾他會騎一騎。”
“他的馬是從哪兒來的?”靈姜問。她一直都想有一匹屬於自己的小馬,可凌霄帝害怕她從馬上摔下來,不肯答應。她因此開始對雲翼有了一點興趣。“哦!那是匹野馬,可雲翼是個好孩子,動物都喜歡他。你這會兒該吃早飯了,就放在桌子上呢。”
“我不想吃,”靈姜說,“我不餓。”
“什麼!”霧水叫道,“我的弟弟妹妹們可要不了一刻就能把它們都吃光。”
“為什麼?”靈姜冷冷的問。
“因為他們沒有足夠的東西吃,他們總是覺得餓。你有飯吃可是很幸運的,蕭小姐。”
靈姜什麼也沒說,不過她喝了一點茶,還吃了一塊綠豆糕。
外面的風呼呼作響,就在這時,她聽到了另外一個聲音,就在這房子裡面。
“你聽到小孩在哭嗎?”靈姜問霧水。
霧水看上去很為難,“嗯——沒有,”她答道,“不,我想——肯定是風。”
可是這時風把她們的門吹開了,從外面傳來的哭聲聽起來更真切了。
“我說得沒錯吧!”靈姜大聲說。
霧水立刻把門關上,還是說,“那就是風聲。”可她的聲音不像剛才那麼自然,所以靈姜根本不相信她。
是昨天晚上那個男孩子在哭,靈姜心想。
過了一會兒,她們從窗戶看到,幾個宮殿的侍衛,拖著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宮人走過。
真奇怪,是怎麼回事兒呢?為什麼會有人被打?靈姜心中好奇,可是霧水什麼也沒有對她說。
吃完了飯,靈姜去昨天晚上拐角處的那間房子看了看,門居然一推就開了,而且根本是一間空房,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門上,也沒有血跡。
難道是昨天晚上聽錯了,靈姜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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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靈姜又去看那男孩子。
宮殿的最深處那個最華麗的房間裡,男孩子披著長髮,著雪白的外袍,半躺半坐在床上,手上拿著一本書,卻顯得心不在焉,出神地盯著陽光透過窗戶打落在地上的碎影,神情有些落寞。
“他很渴望陽光吧?”靈姜心想。
一見到她,男孩子顯得很高興。
“你來啦,我剛剛還在想你什麼時候來呢,為了方便你來這裡,周圍的人全部被我支走啦,我沒有告訴其他人你來過。你也沒有告訴過別人吧?”
“呃,沒有呢。你不出去走走嗎?每天都呆在房子裡不悶嗎?”靈姜問。
“我……我病了,不能見陽光。”男孩子的神情更加落寞了。
“呃,你在看什麼書啊?這裡的書都是你的嗎?你真棒,我父親也老是要我看很多書,可我都看不進去呢!”靈姜說。
聽到靈姜的讚美,男孩子的眼神亮了一下,長這麼大,只有人怕他,恨他,巴結他,卻沒有人說他很棒呢。
一個下午,他們一起看架子上的書,互相講故事。就在他們自得其樂,放聲大笑的時候,門突然開了。一個陌生的男子和瑞夫人走了進來,他們都很是吃驚。
“公子,你……”瑞夫人驚訝地望著他們。
公子?靈姜心中頗為吃驚,望向男孩,瑞夫人叫他公子,他難道就是那個體弱多病,性格殘忍怪誕的公子昭?
“公子,這是怎麼回事?”那個男人問道。
“他就是照顧我的寅叔叔。”男孩子對靈姜說,他坐直了身子,在看向祁寅時,清澈的眼眸中竟然閃過一絲極其尖銳的和年齡不相稱的複雜光芒,靈姜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這是我表妹,蕭靈兒,”他平靜地說,“我喜歡她,她必須經常來看我。”
那個叫祁寅的男人臉色有些不悅,他看向瑞夫人,等著瑞夫人的解釋,來告訴他是怎麼回事。
“我不是說了,公子的病需要靜養,不能讓別人來打擾他嗎?”
“請您先了解了情況再發言,祁總管,”有些不悅的瑞夫人對那個叫祁寅的男人說,“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找到小公子的,我告訴過下人們要保密的。”
“別傻了,瑞夫人,”公子昭冷冷地說,“誰也沒有告訴她,她聽見我哭就自己找來了。現在去給我們沏點茶來。”
“昭兒,讓蕭小姐離開吧,”祁寅說。“這對你不好,別忘了你有病,要儘量地少受刺激,少與外人接觸。”
“我就想忘掉!”公子昭說。“而且她不是外人,她是我的表妹,要是不讓靈兒來看我我就要生氣了!她讓我覺得好多了。”
祁寅離開的時候似乎很不高興。
“小公子變多了,祁總管!”瑞夫人說。“他總是跟我們合不來,他好像真的喜歡這個古怪的小姑娘,而且看上去他確實好些了。”
祁寅回頭看向他們離開的那扇門,沒有說話。
蕭靈兒,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