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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oye第一百章責任

鄭宇知道自己這個妻子從小在大家庭里長大,心思本就比這個年齡應有的狀態要複雜許多,而孕期的『婦』女更是多疑和偏執,連忙笑着說道:“我的意思不是說我們有什麼危險,而是留給我們這個國家推動改革的時間,已經非常有限了。”

他又抬起頭看向天花板,緩緩地說道:“大家都覺得國家形勢一片大好,都覺得生逢兩世聖君,外患已平,四海澄清,東亞已經是囊中之物,太平盛世已臨,從此就是康庄大道……又有幾個人真正明白,我們走的這條路有多艱難,多危險,而前途又是何等莫測。”

他又頓了頓,突然問道:“小夜,你知道為什麼歷史上的改革,都是失敗得多,成功者少?而且改革力度越強,失敗得越慘?”

“改革是要打破舊有的陳規陋俗,傷害到很多人的利益,所以總有阻力,有掣肘……”劉紫夜輕聲說道,“不但開始難,堅持下去更難。一旦有所挫折,馬上就是非議四起。”100

“對。”鄭宇笑了笑,心中也有些驚訝於劉紫夜的才智見識,“你說的一點沒錯。改革,說白了首先是打破原有的利益分配格局,而首當其衝的受害者就是原有利益分配格局下的既得利益者,因而自然面臨巨大的阻力。大部分改革,都是國家到了不改不行的時候才能開始,而且一定是國家最高權力者從自身安危存亡的角度出發去力挺才能開始,就是這個道理。”

“但這樣問題就出來了,”鄭宇吸了口氣,緩緩說道,“等到不得不改革的時候,國家形勢往往已經非常危險,換句話說,國家已經很自然地處於下落過程,不改革的話基本就是死路一條,而改革,也未必能馬上見到成果,更不可能從頭到尾都讓所有人受益。對改革中的受害者,也就是原有格局的既得利益者來說,國家自身的趨勢就是越來越差,因而很容易地就可以找到一大堆的炮彈來攻擊改革,把一切問題都歸咎於改革。他們不但能『操』控朝野輿論,還可以煽動民眾。對絕大部分人來說,他們看到的只是改革之後的日子似乎真的比改革之前壞了,至於不改革是不是更壞,沒有人想得明白,或者不願意去想明白。”

劉紫夜靜靜地聽着。

“這個國家沉痾已久,一時的振作不難,難的是從根本上扭轉上千年累積下來的病變。一時的事功不足憑,一場內部的政爭就可能導致急速擴張的國家分崩離析。外患看似平息,可一旦歐洲列強爭霸告一段落,西方世界重新達成利益劃分,我們就要面對整個外部世界的打壓。”

“我們這樣一個龐大而複雜的國家,任何一個重大改革都是異常艱難複雜的過程,需要內外部環境的高度配合。如果我們還是走老路,還是打着穩定壓倒一切的借口,心安理得地混日子,一直等到國家形勢走了下坡路,不得不改的時候再去改革,那可以想見,我們的改革很有可能就是失敗的。”

“進化論一樣適用於人類社會。到了這個時代,社會進步一日千里,誰更有遠見,更有行動力,誰才能在民族的競賽中搶到先手。到了這個時候,我們的改革必須是一個常態,不能等到山窮水盡不得不為之再動手,而必須主動謀劃,果斷行動。沒有改革的條件,我們就去創造條件。父親那一代人處心積慮布局十幾年,為的不僅僅是打贏一場國戰,收復一些領土,而是要為了這個國家根本『性』的改革創造出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

這個時候,劉紫夜也有些駭然。

那些彗星般崛起,改變了一個民族命運,早已成為傳奇的巨人,難道早在幾十年前就在謀劃這一切了?

鄭宇的聲音並不大,但在劉紫夜的耳中,卻彷彿金屬轟鳴。

“要保障改革的成功,就要在國家處於上升期的時候大膽施政,推動那些根本『性』的,難度最大的改革,在發展中推動改革,而絕不能在最好的改革窗口中滿足於小打小鬧的裝點門面,把難度大的改革放在後面。只有在國家的上升期推動根本『性』的改革,才能最大限度保證國民總體利益的持續提升,也才有餘地在改革中實現利益兼顧,減少改革的阻力,堅定全體國民對改革的信心。這也是一再被歷史所證明的:凡是大力度的改革能成功並且留存下來的,往往都是在國家處於上升期的時候由最高統治者堅持推行下來的。秦的商鞅變法,正是抓住了三家分晉,而魏國在削弱了秦國之後遷都向東,轉而與關東各國征戰的時間窗口,而此時秦國崛起未久,統治集團普遍有進取之心,雖有小挫但筋骨未傷,反而內部眾志成城,因此方得成功。隋文帝建三省六部,開科舉,之所以能成功,也是抓住了隋初國力蒸蒸日上的寶貴時機。”

“歷史不會給我們太多機會。父親他們布局幾十年,天時地利人和才打贏了這一場國戰,歐洲英德對峙,美國還處於孤立主義,列強矛盾重重劍拔弩張,而國內我的威望正是如日中天,民氣也高,中上層普遍有進取向上之心,整個國家都做好了除舊布新大步向前的準備。如果不抓住這至關重要的十幾年完成國家內部的整合,實現至關重要的檀變,一旦列強排完座次,步步進『逼』,屆時內有附屬國蠢蠢欲動,反對派和野心家攪動風雲,『政府』乃至整個上層心滿意足因循苟且,外有列強文攻武衛,我們哪裡還有空間來推動這些脫胎換骨的改革?”

劉紫夜的頭枕在丈夫的胸口,靜靜地聽着,感受着略顯急促的心跳漸漸平緩下來,輕輕拉起了丈夫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之上。

鄭宇知道妻子的意思,沉默片刻,輕撫妻子圓潤的肩頭,柔聲說道:“小夜,其實我能下得了這個決心,也是要感謝你,感謝咱們的孩子。”

劉紫夜沒說話,只是把頭靠得更緊了,輕輕撫『摸』着丈夫的胸膛。

“以前我只是一個人,我最關心的,其實還是現在,是如何按照自己的理想做下一番事業……如果我一輩子都只是這樣,也許我也會在一個個成功面前『迷』失下去,一心都是在生前創下前所未有的功業,打造一個曠古絕今的大帝國,讓所有人崇拜我,仰視我,在生前為神,在死後為聖。”

“可我有了你,又有了他們……我是你的丈夫,是他們的父親,我要考慮的不但是自己,更是你們,是下一代,下一代的下一代……同樣,我要考慮的也不僅僅是當下的成就,更是未來一代代的中國人。”

“如果我們還是玩人治那一套,搞力強者勝,那歷史上一代代的亡國之君,前朝皇族,也就是我們後代將來的下場,億萬國人,也永遠擺脫不了治『亂』循環的夢魘。有了你們,我才真正想通了,有能力也有信心放權的,其實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