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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寧是家裡的小兒子。

他家是軍人世家,爺爺那輩就在湘軍干,鎮國軍在安南大敗法軍,北上的時候,他父親離家出走投了軍,後來在甲午年的時候已經升了營長,在甲午一戰立了功,卻也斷了腿。根據鎮國軍的撫恤條例,他父親晉陞中校,拿了八百華元光榮退役,根據政府的安置意見,落戶到安徽做了當地榮軍農場的庶務長。

郭寧的老爹是鎮國軍的鐵杆,沒事農場上的孩子們就纏着他講當年的故事,老爺子抽着旱煙,娓娓道來,每次都說得眉飛色舞。逢年過節,當年鎮國軍的老戰友都到農場來聚聚,說起當年的槍林彈雨,嘮嘮老戰友,尤其是死去的同志,各自都是哭一場,笑一陣。

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郭寧,從小就立志從軍,一路陸小,陸中都很順利,陸中畢業到了國防軍的王牌之一第四師,前途一片光明。

他最看不起這樣懦弱的軍人。

毫無疑問,陸子熊這樣的士兵,是國防軍第四師這個光榮集體中的恥辱和敗類,更是他郭寧排里的敗類。有這樣一個人在,第四師的榮譽,一排的榮譽,肯定要受到玷污

郭寧狠狠地瞪了陸子熊一眼,卻發現這人就給丟了魂一樣,彷彿完全沒看見自己在瞪他,心裡更是憤怒不已。

“陸子熊,”郭寧把火強壓了壓,盡量平靜地說道,“你是不是害怕了?”

“啊?”陸子熊身子一震,茫然地看向郭寧。

郭寧心頭一股火直往上竄,他真想衝過去抓住他的衣領,對着對方怒吼:“你這個軟蛋像個國防軍軍人的樣子”

他強壓了壓火,盡量和顏悅色地說道:“陸子熊,這是戰爭,是國家和民族生死存亡之戰。我們作為國防軍人,就應該有為國捐軀的覺悟。怕死是不行的,像你這個樣子,上了戰場怎麼打?拉得動槍栓嗎?”

說到後邊,郭寧也壓不住火了,就有了些聲色俱厲的意思。

陸子熊獃獃地看着這個突然嚴厲起來的排副,臉色慘白,不知所措。

郭寧這時候也有點壓不住火了,有些恨恨地說道:“你說你……這兩天哭喪個臉,把大夥的心情都搞壞了作為第一線的主力部隊參加國戰,為國家打出一個大國地位,打出一個和平建設的時間,這是多麼光榮神聖的事情身為國防軍人,身為帝國陸軍,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養精蓄銳,隨時等待帝國的召喚,和毛子見個生死”

“你他娘居然跟個娘們一樣”郭寧說著說著,看着對方懵懵懂懂的樣子,更是火冒三丈,“你看看你自己還像個軍人嗎?像個男人嗎?我他娘真想……”

正這個時候,一陣尖利的聲音由遠及近,旁邊正看熱鬧的上士薛猛和排長廖達不約而同跳了起來:“注意炮擊”

所有人都趕緊抱住頭,張開嘴,郭寧也趕緊伏低了身子,一聲天崩地裂般的巨響,隱蔽部彷彿都顫了幾顫。天花板劇烈地抖動着,一根支撐梁一下子塌了,上邊加固的橫樑也發出恐怖的折斷聲,泥土稀里嘩啦地掉了一下,還有一隻老鼠噗通一下掉到陸子熊的鋼盔上,嘰嘰喳喳地叫喚着,慌裡慌張地跳下來想跑。

陸子熊連被郭寧訓,再加羞愧,現在又受了驚嚇,居然哇地一聲號啕大哭起來。

郭寧怒氣衝天地一腳踩死了正四處逃竄的老鼠,忍不住怒吼了一聲:“熊兵”

兩天後。

夜。

持續了整整一下午猛烈炮擊忽然沉寂了下來,整個戰場籠罩在一種莫名的氣氛之中。蔡鍔站在觀察所的炮隊鏡後,仔細地搜索者對面陣地的蛛絲馬跡,努力想要發現一些什麼。

“恐怕毛子是要開始總攻了……”崔瑞深深吸了口氣,“營長,是不是命令部隊準備防禦?”

蔡鍔咬着牙只是看着,並沒有說話。許久之後,他才長出了一口氣,放下望遠鏡:“老崔,你說得對……俄國人的陣地上有動靜,他們的鋼盔沒綁棉布,燈光一照就反光……好傢夥,這是要來真格的了全副武裝,至少一個團,戰壕里全是俄國兵”

“老崔,馬上給團部打電話,要求向總部申請,打一個基數的火力急襲這一下,我就要幹掉他們一個營”

三分鐘後。

沉寂已久的華軍支援炮群,終於如同火山爆發一般**出了致命的鋼鐵洪流。俄軍的前出陣地立刻被爆炸的閃光和此起彼伏的煙柱所吞噬,蔡鍔守着炮隊鏡,目不轉睛地看着,臉上滿是興奮:“打得漂亮這下毛子尅元氣大傷了”

此時此刻,俄軍的出發陣地,預定發起第一波攻擊的精銳步兵遭受了噩夢一般的火力急襲。在威力巨大的爆炸和橫飛的彈片之間,脆弱的人體被撕成碎片,混着槍支的殘片一同飛上天,又重重地墜落下來。到處是殘肢斷臂,半死和將死的不成人形的活死人,帶血的鋼盔掛在七扭八歪的刺刀上,旁邊是半截漆黑的手臂,神氣活現的雙頭鷹旗已經變成了燒焦的破布,散發著皮毛和紡織物被烤焦後那種特有的焦臭味。

東西伯利亞步兵第三師師長馬傑耶夫滿嘴噴着酒氣,通紅的酒糟鼻鼻翼一鼓一鼓,大鬍子因為情緒的激動在不斷起伏着,他幾乎是歇斯底里地咆哮了起來:“炮兵該死的炮兵在幹什麼不是早已壓制了黃猴子的炮群嗎?該死的,我的孩子們被黃猴子**了”

“告訴卡拉波夫,進攻按原定計劃進行。”五分鐘後,放下電話的馬傑耶夫已經恢復了鎮定,他語氣冰冷地對副官說道,“這是黃猴子的最後掙扎,他們的末日已經到了。”

二十分鐘後。

天空中,一枚綠色信號彈緩緩升空,發散出冷歷的光芒,在這個漆黑的夜晚中顯得分外妖艷。緊接着,又是兩枚絢爛的黃色信號彈,在空中爆裂,連點點繁星在這一瞬間似乎都被奪去了光彩。

霎那間,各色信號彈從俄軍陣地升空,夜空立刻成為了五顏六色的光海。一陣陣攝人心魄的聲浪,隱隱地從俄軍陣地上傳出。

蔡鍔提着手槍,背着那桿狙擊槍,大踏步地走在交通壕里,扯着嗓子吼了起來:“各部隊準備毛子的進攻就要開始了各部隊長要切實掌握部隊,馬上抵達各自指揮位置”

蔡鍔看着各個班排隱蔽部里,士兵們井井有條地鑽出來開始戰鬥準備,心中滿意,來到了營隱蔽部門口。

正在這時,一陣尖利的呼嘯聲由遠及近,一股冰冷的恐懼霎那間從腳底一直貫到頭頂。蔡鍔的聲音已經完全變了調,無比焦急而惶恐地吼了起來:“炮擊隱蔽炮擊”

旁邊的警衛員已經把他一把拽進了隱蔽部,剎那間,一聲天崩地裂般的巨響,隱蔽部的門口被一陣煙塵籠罩,昏黃的電燈猛地一顫,撲地熄滅,四下里一片黑暗。蔡鍔已經顧不上別的了,摸索着想要出去,警衛員已經擦亮了馬燈,一把拽住了蔡鍔:“營長俺死也不能讓你出去”

四下里,炮聲已經分不清個數。蔡鍔的心在滴血,他已經能夠想象,剛剛爬出隱蔽部進入戰壕的部隊,面對這樣一陣猛烈的炮火急襲,會蒙受怎樣慘重的損失這都是他的錯如果他能再多一些陣地戰的經驗,如果他再沉穩一些,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