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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為生活沒有壓力的緣故,這些天孟覺曉完全沒有了當年高考之後等待的彷徨。等待高考的結果的過程,那種心情每一個經歷過高考的人都知道。

孟覺曉這些天更在意的是怎麼倒騰出一把牙刷來,老是用手指或者柳枝解決漱口問題,實在是一種折磨。但就技術問題,孟覺曉嘗試了一下就放棄自己搞定的可能性,找來一個匠人說了一下構想,丟給他五十文錢的材料費,就沒孟覺曉啥事情了。

同樣不是太看重縣試結果的張光明,這兩天老拽着孟覺曉出門。酒坊的規模正在逐步有計劃的擴大,算盤的生產作坊也弄了起來。孟覺曉搞出來的花樣,張光明都從張家分離出來獨立核算,分紅模式和酒坊一樣。

跟着張光明轉了兩天,孟覺曉很是提了一些中肯的意見,張光明無一不從。

這一日,孟覺曉難得沒被拽出門,正好上次請的木匠帶來了一個姑且叫做牙刷的樣品過來請孟覺曉過目。材料很簡單,就是毛竹上面鑽了一些眼,然後用馬鬃作為刷的原料。

拿着只能叫雛形的牙刷正在琢磨是不是能再改進一二時,一個衙役進來。

“孟公子,縣令大人有請。”

縣令大人派人來請,這倒是把孟覺曉給驚着了,這節骨眼上請自己去,不正常啊。悄悄的給珠兒使個眼神,珠兒會意的上前遞過來一串錢。孟覺曉塞給衙役道:“這個差哥辛苦了,不知道大人請晚生何事?”

衙役得了錢財,眉開眼笑的答謝道:“謝孟公子。小的只是傳話,也不知道究竟。只是這差事是曹大人吩咐的,曹大人看起來挺高興的。”

縣衙之內,孟覺曉的卷子放在桌子上,右下角果然有一塊小兒拳頭大的污跡。高縣令看着卷子的第一印象,心道就憑這一手如同一個模子刻印出來的館閣體,就能中個生員回來吧?印象中上一次縣試好像沒有此人的印象,想來還是下面一些人,沒有得到好處的緣故吧?想到孟覺曉在填詞上的表現,高縣令對於孟覺曉的作文多少有點期待起來。

正所謂:任你官清似水,奈何吏滑如油。從來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混衙門的也一樣,誰不在自己的職權範圍內動點小心思改善改善生活?高縣令對這些都清楚,只要不過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一次的事情,如果不是因為牽扯到省城的學政周大人,周致玄又是當今天子眼中看重的人,那麼高縣令估計也不會太在意。縣試出現問題,高縣令八成都是捂蓋子,不然傳到朝廷去,還是縣令的責任。

看到第一句“聖人之道既天命!道,公也;學,私也”,高縣令不禁微微頷首,這話很對他的心思。接着往下看時,高縣令臉上輕鬆的表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凝重。原本高縣令以為,一個十七歲的年輕人,即便是詞填的好,對聖人語錄的理解,沒有多年的浸淫,想來是不會有太深的見解的。

現在看來,自己的想法出偏差了,這名年輕人對儒學的理解,實在不可小覷。

從最初的打算走馬觀花的看一下孟覺曉的文章,到後來高縣令看見其中一些句子不禁暗暗吃驚。伴隨高縣令不斷變化的表情,還有不時微笑低吟:“妙!善!”

此文就文字而言雖然不算上乘,但是其中很多對聖人語錄的分析和理解,實在是令高縣令拜服不已,忍不住要拍案叫絕。如果是一個大儒寫出這些見解來,高縣令倒也不奇怪了。結果是一個年方十七的小年輕寫出來的東西,不禁不讓人感慨後生可畏。

高縣令哪裡曉得,在孟覺曉來的那個時代之前,多少大儒留下了對孔孟之道的深刻見解。這種集千年文化大成的見解,那一句不是千錘百鍊出來的?

“為學與為治,只是統一事。他日之所用,不外乎今日之所存!”看見這一句,高縣令不禁一拍大腿道:“真知灼見!”

“古之學者,必有入處。與所入處用力焉,是之為習。顏子之克己,曾子之三省,皆戲也。”看見這一句的時候,高縣令忍不住站了起來,興奮的一番踱步,與自己的想法印證一番,彷彿一個老酒鬼喝了美酒,忍不住要回味一番。

終於看完了這篇文章,高縣令興奮的拍案道:“如此佳作,案首有了,解元亦不遠也。”高縣令的興奮是有原因,不僅僅是以為他是一個讀書人讀到了一篇見解深刻的好文章,同時還想到以孟覺曉這種水平,下次鄉試有周致玄的照拂,中個解元不是沒有可能。當今皇上重視教育,縣裡出了解元公,縣令大人不僅僅是與有榮焉,還是一筆不小的政績。年底吏部考評的時候,這都是能算分的。

想到這些,再想到要不是自己加了注意,曹威報信及時。丟了一個未來的解元是小,得罪了周致玄的可能性更大。假如這篇文章落到周致玄的手裡,他會怎麼看高縣令?想想高縣令都冒出冷汗來了。

想到這些,高縣令不禁暗恨肖主簿、崔夫子、薛映浩等人。崔夫子薛映浩就不說了,肖主簿膽大包天科場坑害他人牟利,平日里在縣衙仗着府尊表哥撐腰,經常對高縣令陽奉陰違。不能就這麼輕易放過他們,崔、薛二人,收拾起來容易,倒是這個肖主簿有點棘手。

門口書吏進來通報:“孟覺曉到了,正在門外候着等大人接見。”

高縣令眉毛一展,心裡有了計較道:“快快請進來!”話音剛落,隨即改口道:“還是本官親自出去吧。”這話倒是把書吏給嚇了一跳,本縣第一人親自出門接一個後生,還是一名考生,說出去誰信啊。可這就是眼前真實發生的事情。

“覺曉來了,呵呵!”高縣令站在對着院子的門口停住了,縣令大人的矜持還是要保持的。孟覺曉見了連忙拱手微微彎腰道:“晚生見過縣尊大人!不知大人相招,有何差遣?”

“呵呵,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到書房裡說話吧。”高縣令表達了足夠的親熱後,轉身先往書房裡走,孟覺曉緊了幾步跟上,進了書房一眼就看見書桌上自己的卷子。

高縣令笑着指着卷子上的那塊污跡道:“覺曉,是你的卷子吧?”

孟覺曉看見右下角的污跡時,不禁心中一涼。這種感覺,就像一個農夫,辛苦了一年要收穫了,結果來了一群野豬,一夜之間給你全拱了。

孟覺曉對自己的卷子的整潔絕對有信心,看見污跡便明白,有人在坑害自己。“大人,晚生明明............。”孟覺曉連忙要分辨,高縣令抬手低聲道:“不要解釋,本官都知道。請你來,就是想說這個事情。你且聽好了,切不可對外走漏半句。”

高縣令把事情大致的前因後果說了一下,孟覺曉聽了後悔了。後悔當日沒有讓薛映浩那廝在城樓上喊一句“我是豬!”。

“多謝大人搭救!”孟覺曉明白這其中的關鍵,連忙做出姿態來表達感激。他也確實心裡感激高縣令,對於高縣令的用心,倒是半點也不曾察覺。一個宅男,論知識積累有優勢,論做人的心機,現在的孟覺曉十個都不是高縣令的對手。

“本官已經把肖主簿押送府城,交給府尊大人嚴加處理。崔夫子夥同薛映浩坑陷學子,當即開革出縣學,並擬革除其生員功名。薛映浩道德敗壞,念其年幼無知,想必為崔某所蠱惑,故從輕發落,取消今次縣試資格,以觀後效。如此處理,覺曉以為如何?”高縣令一臉嚴肅的問,孟覺曉哪裡會有意見,連忙躬身道:“大人英明!”

事情這就算了了,高縣令話鋒一轉,指着卷子道:“覺曉,後生可畏啊。今次縣試,第一是你的了。縣試之首,按慣例一個生員是跑不脫的。只是這卷子,還請你重新撰抄一遍,就在本官的書房裡抄吧。”說著高縣令背着手徑自出了門。留下來的孟覺曉還沒徹底的清醒過來,額頭上的冷汗猶存。

出了書房的高縣令不禁暗暗冷笑,心道這一次孟覺曉便欠了自己一個天大的人情。日後再周致玄面前,孟覺曉豈有不說自己好的時候?將來這小子如果能飛黃騰達,也會找機會報答這份人情。至於肖主簿的事情,自己也沒有隱瞞不報,人和書信都上交知府處了,日後一旦事發,帳是算不到自己的頭上的。

這麼處理,既不得罪頂頭上司,又沒有後患。還讓一個前途無量的年輕人欠下一個大人情,高縣令不禁為自己的手法暗暗得意了一番。

孟覺曉抄完文章出來,高縣令又安慰了幾句,拿着文章一陣暗暗自得道:“儘快讓人把此文送與周大人看一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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