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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月色。泄了一地光陰。空曠天際。雲層漂浮。時而遮蓋。可瞧見星辰點點。從窗口望去。一排紅色燈籠掛在長廊上。隨着風的涌動。搖擺不停。再遠點。又隱沒在無窮的暗處

窗檯邊放着一把藤椅。蘇若離半眯着眼坐着。隨着藤椅上下晃動。沉靜的臉被燭火照的半明半暗。似乎隔絕了周圍的空氣般。只在自己一人的世界中。忽然。雙手扣住藤椅的把手。就這麼停頓下來。身體慢慢坐直。原本散在肩後的長髮順勢滑落在臉頰兩邊。蓋住了臉。長睫半合。瞧不見此刻神情。

一抹明黃色映入視線。沉默的氣氛環繞在兩人之間。良久。其中一人終是打破了這詭秘的氣氛:“沒有話對朕說。”

蘇若離抬頭。一雙星眸在火光下黝黑深沉。以坐着的姿勢仰望。淡笑道:“父皇想聽什麼。”

“你是朕最寵愛的一個女兒。離兒。你太讓朕心寒了。”威嚴的帝王。難得露出這般帶着疲倦的聲音:“朕不願意相信。一向善良仁慈的孩子居然做出這種事情。朕想聽你一個解釋。告訴朕。這件事不是你做的。”

緩緩的站起來。失去重力的藤椅獨自晃動。上下搖擺個不停。蒼白的臉上帶着倨傲。還有一種模糊難辨的決然。忽然。整個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是我做的。父皇降罪給我吧。”

“為什麼。你。。。”

“既然父皇無法為母妃討回公道。那麼。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你就相信一個宮女的話。況且。那個宮女已經畏罪自盡了。”

嘴角含着冷笑。仰頭道:“馨兒是為什麼死的。父皇比誰都清楚。不是嗎。”眼睛的寒光逼視。令皇帝也一震。不由自主的往後一退。蘇若離繼續說道:“自小時候起。我最敬仰的人便是父皇。在我心裡。我的父皇是高大、威嚴又慈愛的。他憂天下之憂。想百姓之苦。明是非。處事公正。”陷入回憶中。眼神漸漸柔和。忽而。神情一轉。控訴般說道:“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父皇突然不見了。我的母妃是被人陷害的。而那兩個人是誰。父皇難道不清楚。還是。父皇存心包庇。讓兇手逍遙法外。”終於查了個水落石出。原來那兩人想借用宸妃的手害死蘭妃。再讓皇帝懲治宸妃。來個一舉兩得。

仰天長嘆。滄桑的容顏浮上無奈:“有些事情。你不懂。”這天下的事如何這般簡單。他自然知道敬妃與淑妃是主謀。可是。若輕易判罪。這兩人背後的家族勢力聯合起來造反。勢必會天下大亂。嘆息道“皇帝也往往有無奈之舉。”

“恐怕是父皇在溫柔鄉待得久了。慾令智昏了吧。”

手掌揮出。在接近臉龐時停頓住。那是一張毫無懼意的臉。平靜的目光直視過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淡然。五指合掌握起。臉上布滿怒意的皇帝呵斥道:“你怎麼變的這樣。”

撇過頭。咬唇道:“父皇降罪吧。我無話可說。”

“你以為朕不會處置你嗎。你就拿着朕的寵愛來無所欲為。”

“兒臣不敢。”

“不敢。你還有什麼不敢做的。”頹然在旁邊的椅子坐下。一向威嚴的肩都似胯了下來。這一場變故。就算皇帝如他也萬萬料不及。看着不遠處跪着的女兒。悲戚道:“離兒。這一次。朕無法再放任你的任性了。”黑色的眸子蒙了一層水漬。慢慢的往外走。腳上像拖了千金般重。身為皇帝。也有莫可奈何的時候。

“兒臣。。。明白。”蘇若離低聲應道。死灰般的面色沉靜如水。眼中又含了深深的歉意。一滴清淚。還不了生養之恩。只望來世再報。轉頭看向桌案放置的酒杯。從地上爬起來。慢慢踏步過去。伸手拿起。一仰頭。飲盡。

這所有的愛恨情仇。便這般離去。再不會固執。再沒有痛楚。若離若離。情非得已;若寒若寒。焉能相守;天道道。然無情;人渺渺。何安生;一抹香魂。無所依。

熱鬧的街道上人來人往。香粉味夾着隔壁賣煎餅的炭灰味。還有路邊乞丐的餿味。倒也形成一幅和諧畫面。然而這般熱鬧的景象中。有一個白色身影分外扎眼。總覺得不搭調。就像是一堆玫瑰里混了一支百合。一群雞鴨里來了一隻山貓。很突兀。

一個壯漢的喊聲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快去看啊。孟家那邊有好戲。”

其中一個疑惑道:“孟家。不就是今天娶媳婦的那家嗎。”

壯漢回道:“對啊。你說稀不稀奇。只聽過搶新娘的。還第一次聽見有人搶新郎。”

先前提問的那個笑道:“這有啥稀奇。如今的小姑娘可厲害着。”

那個壯漢又回道:“奇就奇在搶新郎的也是個男的。”

眾人嘩然。驚訝道:“這事情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還不快去。遲了就沒戲看了。”

忽然一陣風卷過般。所有人全擁着往那邊跑去了。走在路中間的白衣女子往人群擁擠處看了一眼。馬聲嘶叫。一抹暗青色與紅影交加一同往這邊襲來。白衣女子反應倒也快。連忙往路邊一閃。雖是避過了瘋狂奔走的馬匹。卻也因這一陣狂放吹起面上白紗。卻原來是早被毒酒賜死的蘇若離。

原來那日剛飲下毒酒。便被聞聲趕來的宸妃和曼妃救下。這皇宮裡是沒法待了。更何況蘇若離已厭倦了那般生活。第二日。消息放出來。公主突染病身亡。實則是。蘇若離在暗地裡已偷偷的出了宮。

看着眨眼間已奔至遠處的白馬。無波眼神起了一陣波瀾。隱隱透露出一種羨慕。原來感情可以這樣簡單。因為相愛而在一起。就算受盡世人唾罵。心甘情願。只因身邊那個人。是自己付出生命想擁抱的。

轉身要走。腳步頓時停留。十尺開外。一襲青衫。眉角額頭沾染了細雨。長睫上頭掛着小小的水珠。原來已開始下雨。她竟未感分毫。很短暫的停頓。然後。踏出一步。慢慢的。如優雅的散步。如此漫不經心般走到那男子的前面。再擦身而過。居然不再停下一刻。

一個錯身時。聽到熟悉的溫潤聲音喊道:“離兒。”

身子一僵。仍是往前繼續走着。直到手臂被猛然拽住。垂下頭。細雨中有微風鼓動。輕柔的面紗飄動着。低聲道:“公子認錯人了。”

“離兒。我來找你了。”

抬頭。陌生的目光令夏似風一時呆愣住。只聽得同目光般清冷的嗓音重複道:“公子認錯人了。”輕輕的一甩手。掙脫了出來。對面而立。明明靠的很近。可夏似風總覺得兩人無形間被拉的很遠。

放手讓她離去。殘留在手中的餘溫漸漸變淡。手掌漸漸合攏。這一次。該是換他來固執一回。

白馬終於跑的倦了。停在一處茅草房邊上。木柵欄圍起來的房門松垮垮的合著。輕輕一推就打開了。黑衣男子先跳下。回頭道:“去討口水喝。再趕路吧。”紅衣男子微笑頷首。一雙黑眸柔情似水。院中一個男人正赤着上半身砍柴火。瞧見有人進來。停下了手中活計。取了邊上衣服披上。黑眸彎起。笑道:“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