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你去忙吧。”方劍雄擺擺手，打愛麗絲出去之後，回頭定定的看着齊二柱道：“你為什麼不制止家裡收租五成？《租佃法案》你不知道么？就算不知道，警衛營的生活指導沒有跟你們講這個新法案，關係到的是中國最大的社會群體的利益和國家根基的穩定么？還是你覺得，現在自己是官了，可以像過去的官老爺那樣騎在人民的頭上作威作福？”

齊二柱站在那裡渾身微微抖，冷汗一層一層的往外冒，卻一點都不敢解釋。齊二柱的心目中，方劍雄就是過去的皇帝，天子一怒，龍顏震動，威勢不可抗拒。齊二柱想跪下，可是又不敢，方劍雄明確的說過，再有下跪就滾蛋。

方劍雄的聲音越說越高，驚動了隔壁的文秘處主任呂碧城。趕緊過來，敲門進來一看，被罵的是親信中的親信齊二柱。

“你齊二柱每個月的薪水三百五十元，就算全部寄回家去，你也不會餓肚子，更不會斷了煙酒。這一次回家結婚，禮金收了多少？下面那些人的德行，別以為我不知道。千方百計的想往跟前湊，你這個委員長身邊第一侍從官，還不往死里巴結你？”

方劍雄怒不可遏，站起來越說越怒，拿起桌上的茶杯就狠狠地砸地上，暴喝一聲：“混蛋！一群罔顧國家利益和民生的蛀蟲！”

“扶國！”呂碧城差點被茶杯濺起的碎片給傷着了，吃驚的叫了一聲。方劍雄看他進來。怒火稍稍緩和一些，看着齊二柱站在那裡簌簌抖，上前就抬腳踹翻在地。

“你要不是我多年的侍衛官，老子槍斃了你拖出去喂狗。”方劍雄這一動手，齊二柱心裡反倒不那麼擔心了。方劍雄很少對下面的人動拳腳，真要看一個人像死人一樣的時候，根本就不屑動手腳了，自己回家等死就是了。能動拳腳給他一頓，那是還當成親信，怒其不爭而已。真要讓他就這麼滾蛋了。齊二柱估計也呆不下去了，自己就得打背包滾蛋。

“扶國！”呂碧城還是很冷靜的，上前抬手把方劍雄按回沙上，回頭沖齊二柱看了一眼。示意他出去。齊二柱哪敢啊，他也就聽方劍雄的，別人讓走根本不敢動。方劍雄看的清楚，心裡一軟，哼了一聲道：“滾，回去寫一份五千字的檢查，交我這來。”

“啊！五千字啊！”齊二柱這下傻了，叫他殺人放火不帶手軟，讓他寫五千字的檢查，那真是要了親命了。總共在部隊上學了不到三百個字。勉強讀書信還成的水平。別說寫檢查了。給家裡寫封信都一堆圓圈，回頭還得讓人幫忙給寫的那種。

“扶國！”呂碧城再叫了一聲，音調又提高了一些，方劍雄這才揮揮手道：“趕緊滾蛋！”

“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呂碧城親自動手收拾，方劍雄坐在沙上猛抽煙。收拾完了。呂碧城出去，又端了一杯茶回來，放下後柔聲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方劍雄把事情大概說了一下，最後痛心疾道：“你看看。這還是我身邊的人，尚且如此。絲毫沒有意識道，《租佃法案》對於這個國家來說，是一個穩定的基石。江蘇省長庒蘊寬也是混蛋，上一次我去南京，他就沒有反應這個情況，簡直就是吃乾飯的。”

呂碧城聽了笑道：“扶國，你這就想錯了。這事情怨不得庒蘊寬，看看內閣里那些江蘇的大佬們就知道了。安徽在這個問題上做的好，那是因為你在安徽的時候打下的基礎。蘇北地方士紳，跟京城裡的官員們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只要地方上不亂，庒蘊寬就會當著沒看見這些事情。齊二柱也是夠冤枉的，他一個沒讀幾天書的人，哪曉得那麼多？即便是我，也沒覺得這地租收五成有什麼大不了的，不是一直都這樣么？五成地租都是少的，還有收六七成的。倒是這個高利貸，是個害人的東西，得想法子剎住。”

“碧城，你想差了。江蘇富庶，尚且如此。那些貧困省份呢？一旦有個天災什麼的，沾點火星子就着啊。”方劍雄沒法跟呂碧城解釋自己的擔心。

現在的民國是歷史上沒出現過的怪胎，方劍雄出於保存民族元氣的角度，利用強大的軍隊將各種力量捏合在一起，形成一個暫時比較穩定局面。接着方大帥開始刷威望，強化軍隊的控制和經濟的控制，慢慢的加強統治。隨着方劍雄的威望不斷提升，看起來這個民國的統治是長期穩定的，實則不然。先是這個民國政府的構成是以新型知識分子加上傳統士紳為主要成分，軍隊是這個政府的基石。開始的時候，政府內部的成員們，沒有太大的利益衝突，問了穩固統治，方劍雄也沒有過分去碰觸這些一些階層的利益。

“幾千年都這個傳統，哪裡是說變就能變的？不過有的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麼嚴重。你家裡就是地主吧？以前家裡收租幾成？佃戶家裡出了事情，找上門求助，家裡管不管？”呂碧城反問了一句，方劍雄搖頭道：“這些我不太清楚。”

呂碧城笑道：“實際上往死里逼自家佃戶的地主很少，都是鄉里鄉親的，一輩子生活在很小的一片區域內，怎麼可能把事情做絕？不怕人被逼急了，挖家裡的祖墳？累的祖宗不得安寧？真正為惡鄉里橫行地方的，往往是那些地痞流氓之流。鄉里的士紳，那是要臉面的。沒有臉面，怎麼服眾？怎麼管理宗族地方？”

方劍雄聽着都新鮮，這個論調，跟打小接受的教育差距太大，不自覺的就冷笑道：“按照你的說法，這些地主收六七成的租子，違反了國家法令，還是良民了？”

“不跟你爭了，今天你是怎麼了？邪性的很？”呂碧城笑着一扭腰身，轉身就走，臨出門前留下一道脈脈的眼神，顧盼生姿。一貫還算自律的方劍雄，心裡不免騷動幾下。

農民很苦勞作一年下來甚至吃不飽，這個問題一直沒有得到很好的解決。掃了一眼窗外，方劍雄看着白茫茫的大地，慢慢的冷靜下來。農村問題，從歷史進程看，主要原因還是生產力低下造成的。短期內想徹底解決吃飯問題不太可能，這一點歷史已經證明了，即便是消滅了地主階級，農村生活水平提高的也很有限。現在有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村鎮一級的權力，基本都掌握在地方士紳和宗族手裡。要解決這個問題的最快辦法倒是現成的，搞階級鬥爭。很明顯，現在這個民國要這麼干，方劍雄麾下的國防軍有一半人甚至更多能造反。

不搞階級鬥爭，那只能徐徐圖之。從教育入手，灌輸國家觀念，興工商，抓農業科技，三十年之內，慢慢的改變農村的政治經濟格局。

坦白講，不在這個位置上，你是很難站在這個位置的角度去看這個問題。說破大天去，先這個國家不能亂，否則就是對民族的極度不負責任。

山海關，又稱榆關！華北與東北連接的咽喉。明代蕭顯所書寫的巨大匾額，天下第一關，見證了數百年的風雨。

“從歷史上看，任何險關都有被攻破的時候！”站在關前，方劍雄仰觀匾額，感慨了一聲。駐紮在此的是國防軍第二十三師的一個旅，師長田激揚駐紮錦州，特意來此迎接扶帥，並陪同方劍雄巡視山海關防務。四十五旅長鄭養源，四十六旅長何沖，都是教導隊第一期的出身，也都參加過熊成基領導的安慶起義。

當年這些安慶起義的殘餘，如今都成了方大帥的嫡系。山海關太重要了，一旦此地失守，東北將被割裂，故此共和黨執政以來，投入大量資金修建炮台四座，15o大炮36門。對海或許有不足，對來自地面的攻擊，不敢說固若金湯，一個旅憑藉地利，堅守一周不是問題。

遠征軍出征歐洲後，東北的防務力量有所下降。現在歐洲正在激戰，日本沒膽子壞事，俄國也沒心思顧上這邊，歐戰結束之前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僅僅是沒有問題，不是方劍雄想看到的。新編的二十個乙種師，其中十個放在了東北加上從各地抽調的五個乙種師，另外還有五個新編的重炮團，加上原來的十個重炮團，十列裝甲列車，也都加強到東北防務中。

現在的東北就是一個大兵營，張孝淮去了歐洲，瀋陽軍區司令又蔣方震親自兼任。按照計劃，年中還有五個重炮團補充到東北，整個東北的駐軍過二十萬。

為什麼如此重視東北，方劍雄一直沒有解釋，蔣方震等人也沒有要求解釋。實際上東北在大家的心目中，歷來都是防務最為複雜的地區。日俄兩國對東北多有覬覦，在蔣方震等人的心目中，東北地廣人稀，沒有個二三十萬軍隊坐鎮，還真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