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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吹拂、桃花初綻的時節,因學員鬧事、軍官調配的人事糾紛等諸多原因,四川陸軍速成學堂經過一波三折之後,終於開學,還在為部下內鬥不止生悶氣的總督大人趙爾巽沒去祝賀。

修繕一新的檢閱台上,巍然站立着學堂總辦鍾穎,他身後一字排開的分別是:

日本士官學校肄業的監督徐孝剛和周道剛、日本籍步兵科長酒井春藏、騎兵科長白井雄、炮兵科長栗屋貫一、輜重科長金谷晉賢、銃劍科長矢島保治郎、工兵科長村山燾,其餘八名川軍各科主教官和軍需科長蕭溢茗分列兩旁。

高台下,三百四十餘學員按照步、炮、工、緇四科組成四個方隊,隊形橫豎之間歪歪扭扭,不堪入目,不但台上的日本教官看得直搖頭,站在邊上的蕭溢茗也覺得臉紅,以至於鍾穎和徐孝剛兩個正副校長說什麼都沒心思聽了。

開學儀式結束,各科學員在教官的帶領下,返回自己的營房領取教材,熟悉課程安排,背誦學堂新條令。

鍾穎和徐孝剛、周道剛幾個正副主官熱情邀請日本教官赴宴,慶祝學堂的隆重開業。

蕭溢茗悄悄找鍾穎推掉午宴,獨自走到步兵科二隊的營房,與兩位教官隊長寒暄片刻,王謙等十人相見。

在兩百餘名學員羨慕的注視下,蕭溢茗一個個地詢問王謙等人:進來半個月是否適應、還需要點什麼?

兩個教官隊長滿臉笑容站在蕭溢茗身邊,等王謙等人離開,便低聲向這個總督大人和總辦大人身邊的紅人承諾:

“蕭科長放心,我們會帶好這些小兄弟的。”

蕭溢茗非常謙遜地致謝,悄悄邀請兩位教官有空出去喝一杯,兩位教官愉快答應下來,諂笑着送走蕭溢茗。

次日下午,蕭溢茗開始自己人生首次教官生涯,講課的內容是蕭溢茗翻譯、英國友人庄森修訂、總督趙爾巽作序的基礎教材《歐洲各國現代軍制》,傳授的對象是步兵科一百八十餘名學員。

兩點半鐘響,軍裝齊整的蕭溢茗準時步入課堂。

隊官高喊起立,學員舉手敬禮,看到台上溫文爾雅的教官這麼年輕,不少人忍不住驚嘆起來。

“請坐!”

蕭溢茗從容下令,拿起名冊翻開看看,前十位學員中赫然出現的“楊森”、“劉湘”等名字嚇了他一大跳,蕭溢茗獃獃望着名冊,腦袋嗡嗡作響,要不是台下學員驚訝的議論聲引來隊官的呵斥,蕭溢茗恐怕一時半會兒抬不起頭來。

蕭溢茗很快平復心情,掃視一圈台下學員,轉身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三個字,苦練後的硬筆字體果然漂亮,神形兼具,風骨傲立,學員們看了頓時收起輕慢之心。

放下粉筆,蕭溢茗昂起頭,大聲說道:“我叫蕭溢茗,以後大家可以稱呼我名字,給面子的叫我蕭教官即可。”

台下發出一片笑聲,許多人忽然感覺蕭溢茗沒有架子和藹可親,仔細看看發現這個教官眼睛很幽深,鼻子高挺非常耐看,加上他接近一米八的身高,顯得成熟老練很多,不少人都覺得自己剛才產生了錯覺,從而否定了第一眼留下的年輕印象。

蕭溢茗等笑聲平復,開始用他渾厚的聲音講課,他簡要地從拿破崙說起,最後到德國統一功勛彪炳的俾斯麥,詳細敘述了改變整個歐洲乃至世界格局的三大戰役,然後論述歐洲各軍軍隊炮兵、步兵、騎兵的發展階段。

蕭溢茗清晰的語言、深入淺出的敘述,頗帶調侃意味的風格展露無遺,聽得一百八十餘名學員如痴如醉,就連隨堂隊官教官也聽的津津有味,直到長達七十分鐘的講解結束,大家才反應過來,寬大的教室里爆發熱烈的鼓掌。

細心的學員和教官們發現,從頭到尾,蕭溢茗沒翻動過講義,黑板上畫出的歐洲地圖簡約而又清晰,每一列字體是那麼嚴謹認真飄逸美觀,以至蕭溢茗離去之後,學員們都不捨得擦黑板,再聽到一個教官感嘆地說“這本教材就是蕭科長編寫”,幾乎所有學員才翻開教材,隨即生出欽佩之情,沒人再注意蕭溢茗的年紀,王謙等十兄弟更是驕傲不已。

儘管蕭溢茗的課大受歡迎,也深得教官們的好評,但他並沒有“以校為家”的覺悟,根本不屑於與周道剛等人爭奪學員感情。

震驚過後的蕭溢茗知道,這批包括楊森、劉湘在內的三百多名學員可謂魚龍混雜,參差不齊,大浪淘沙之後剩下的金子沒幾顆,何況此刻他們仍處於世界觀建立的初級階段,與其爭奪他們的感情,無原則地討好他們,還不如多教給他們一些有用的東西,用實實在在的學識、作風和品德去感染他們,至於今後如何,那是今後的事情。

深思熟慮之後,蕭溢茗每個星期三節課的任務完成,就會離開學校,由於總辦鍾穎的關照,蕭溢茗的三節課集中在周一、周二兩個下午,每周他只要上兩天班,完成軍需供給事務、講完三節課,其他時間完全自由安排。

三月底,第一批一千支來自德國毛瑟廠的c96駁殼槍、十萬發9毫米巴拉貝魯姆子彈悄然運到。

得到通知的鐘穎帶一隊侍衛趕赴蕭溢茗家裡,興奮地扔下兩萬塊大洋,命令扛走六萬發子彈、兩百支槍、兩百副德國產的毛瑟手槍專用皮製裝具,扔給蕭溢茗一個當年康熙賞給他祖宗的碧玉扳指,轉身就走。

次日,新軍三十三協的侍衛和一個精銳的手槍連官兵,騎着高頭大馬,三三兩兩遊走於城中主要街道,一個個披掛德國產皮質裝具,腰間挎着新嶄嶄的駁殼槍,不少人還在露出木質槍套的槍柄上繫上晃眼的紅綢、藍綢飄帶,每到一處,都會惹來沿途民眾熱切的議論和圍觀。

當天晚上,聽到麻剛說起這事的蕭溢茗哈哈大笑,打趣說以前沒發現鍾穎將軍這麼騷,惹得弟兄們大笑起來。

笑聲未停,看門的兩個小傢伙來報:鍾將軍又來了,還帶來兩輛馬車。

蕭溢茗連忙出去迎接,鍾穎不等坐下,劈頭就問:“還剩多少?”

“還剩五百支槍和裝具,兩萬發子彈,怎麼了,大哥?你還要?”蕭溢茗問道。

鍾穎接過茶杯,一口喝乾,把茶杯放在茶几上:“邊軍兩個標統賴在哥哥家裡不走了,非要哥哥馬上給他們弄個三四百支,哥哥按照你的說法嚇唬他們,誰知兩個孫子軟硬不吃,說朝廷本來就允許軍官自己購買手槍,所以只要各營有錢,誰也管不着他們,沒辦法我只好把價格報到七十塊大洋一支,誰知那兩孫子轉身就走,十分鐘不到便把錢扛來扔到我家院子里,哥哥只好把錢扛到你這兒來,對他們說是去找英國人,到了隆興街口就拐過來了。

“快點給我貨,五百支槍全要了,還有槍彈,三萬五千塊大洋我馬上讓人扛進來,你自己點數,每支給哥哥十塊大洋腿腳費就行,有錢大家賺,不賺白不賺,明天你再去找德國人弄兩批貨回來,槍彈多多益善,哥哥給你賣到所有邊軍去!”

十個沉甸甸的麻袋擺到大廳中間,鍾穎領着一群侍衛打馬走了,羅老四叫來易姐和幾個女人幫忙,數了一個小時才數清楚,最後交給易姐暫且收好。

羅老四擦去汗水,快步跑到書房裡:

“小哥,三萬五千大洋分文不少,全是龍洋。”

蕭溢茗放下毛筆,抬起頭長嘆一聲:“奶奶的,賣幾百隻槍,能頂得車行半年的利潤,怪不得那麼多人冒着殺頭的危險拚命干。”

羅老四不解地道:“估計整個成都地面只有我們干,難道重慶那邊有人幹了?應該不會啊......南堂吳大叔從我們這兒拿走三百五十支柯爾特,不都是賣給重慶水面上的洪門弟兄嗎?”

“我沒說四川現在有人干,說的是沿海省份。”

蕭溢茗糊弄過去,站起來慢慢踱步,謹慎思考:“我擔心鍾將軍大大咧咧的性子,總有一天會說漏嘴,這麼下去,我們很快就會成為別人眼中釘,對我們的聲譽和安全極為不利。”

羅老四深以為然:

“我也擔心啊!要不是得避開春雨季節,我們的工程全部動工就妥了。小哥,要不我們先買下青龍巷口陳記糧食庫房?邊上就是英國人的基督教堂,還有專門為教民子女開辦的英華西學堂,正好位於我們準備拓寬的大道南邊。”

蕭溢茗撫掌大讚:

“老四你出了個好主意,明早我去找庄森,與他合股成立一家商行,專賣歐洲各國生產的縫紉機、五金配件和機械配件等商品,由他負責供貨我們來賣,再從上海那邊請個落魄的洋人回來坐鎮,掛上洋人的羊頭,悄悄賣我們的狗肉軍火生意。”

“小哥高明!明天我就去找開油坊的陳大當家談,估計五百塊大洋能拿下。”羅老四笑道。

蕭溢茗點點頭:“別太壓價,貴點兒無所謂,不能因為百八十塊惹來不仁義的臭名聲。老四你這樣,用你的名字買,然後請個好的建築隊,從洋人送給我們的現有圖紙里挑個式樣,重新建一座三層高的西式洋樓,越大氣越好,一樓做門面,二樓三樓今後就是你的家,省得你天天跑來跑去。

“那片庫房少說也有兩畝地,雖然只有幾排幾十年前修的破爛庫房,可地皮值錢,如今沒什麼人知道我們的底細,可是只要我們的工程全面動工,那片地方的地產、房產就會暴漲,到了那時候,我們就不能和城裡的富商和官老爺們爭了。”

“我也這麼擔心的,小哥,那片地買回來還是用你的名字,要不幹脆就用易姐的?”羅老四低聲拒絕。

蕭溢茗斜眼望向羅老四:“你再給我裝傻,接着裝,我看着呢。”

羅老四小臉頓時變得通紅,不一會兒突然流下眼淚,擦都擦不幹凈。

“怎麼了?真沒出息!”蕭溢茗笑罵道。

羅老四哽咽道:“小哥,我這輩子跟定你了,哪兒也不去!”

蕭溢茗哈哈一笑:“我們幾兄弟不都在一起嗎?誰也不離開誰。還有,買回來後立刻修建,而且要建對稱的兩棟,你和老三每人住一棟,多花點兒錢無所謂,一層全部用龍泉驛的上等條石,順便連總體工程的下水道、幹道工程一起展開,修好下水道,其他就好辦了。”

“記住了,我馬上做計劃。”

羅老四不再扭扭捏捏,暗下決心,拼了命也要把小哥交代的事情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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