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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振衣第一次親眼見到天刑礪雷,是離離歷劫飛升,時間就是在他與知焰遭遇斑節豸之後的第二天正午。

地點是一片潮濕悶熱的谷地,這裡三面環山,一面有一個熱氣蒸騰的湖泊,向外散發著硫磺的氣味,谷地中植被茂盛幾乎都是高大的蕨類。穿過這些茂盛的蕨樹叢,谷地中央大約有十里方圓幾乎寸草不生,中間生長着一棵樹。

這棵樹大約有三丈多高,只有一根筆直的主桿沒有分叉的側枝,上端的樹冠既像棕櫚那樣展開,葉柄有一尺多長,葉子有兩尺多長,狹長如梭邊緣帶着鋒利的鋸齒。這棵樹就是段節梨,也是離離的原身。

以離離的修為,聚攏地氣隱去原身所在,通常人們是看不見這片空地與這棵樹的,但在她行將歷劫飛升時,這裡的情景全部露了出來。梅振衣與知焰站在遠處的高坡上,阿斑伏在他們腳旁,神情很是躁動不安,身形卻被梅振衣周身發出的七尺霞光罩住。

離離剛才就是在此地與他們告別,轉身走入那片林間空地消失不見,緊接着谷地中央那株段節梨樹就發出了一連串如爆竹般的輕脆爆裂聲,有細碎的光芒閃現,從樹根一直延伸到樹冠,這棵樹的光影看上去越來越不真

似乎這棵樹被一連串的爆裂光芒震碎了、消散了,然後光影中顯現出了離離那高大健美的身軀。這時空中也傳來迴音,也是一連串如爆竹般的霹剝之聲,有點點紅光炸現,彷彿是誰在燃放禮花。

離離的身形出現後,就緩緩向空中飛去,似有一種奇異的力量吸引着她,飄向半空中不斷閃爍出現點點紅光。場面看上去好似沒什麼驚險。然而當離離的身形被點點閃光包圍的一瞬間,情況突然發生了變化!

只見空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地漩渦將離離卷在中間,似是這一片空間被扭曲撕裂,通向不知名的無窮遠處。與此同時。漩渦深處有一道明亮的巨大黑色閃電呈螺旋狀射出,無聲無息的劈向離離。

“黑色”與“明亮”在感覺上本就是矛盾地概念,可這道閃電偏偏是那麼漆黑如墨,又是那麼明亮刺眼,天空瀰漫著一種莫名的、令人恐怖的毀滅氣息。阿斑低吼一聲,四爪刨地連連後退,渾身的毛髮都豎了起來,身子在瑟瑟發抖,仍然目不轉睛的仰頭看半空中的離離。

下一瞬間空中終於有了聲音。是離離發出了一聲清越的破空長嘯,長發飛舞舉起了手中的鋸齒梭葉刀,帶着奇異的震顫似乎將身前地空間分割成無數碎裂的小塊。阻隔黑色閃電的劈襲。她這一手法術可攻可守,當年恨賢雙修紫電青霜聯手合擊都無法將她擊敗,修為至此。自然有種種護身地手段。

閃電的尖端被擊碎,化為一片細碎的黑霧散去。但螺旋狀地閃電旋轉着又生成無數分叉,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接下來的劈擊,不僅擊碎了離離切割出的無數細小空間,而且直接將她手中的梭葉鋸齒刀劈得粉碎,帶着黑色的火焰炸散、飛舞、消失。

離離又發出一聲尖銳的嘯聲,身形急速飛旋,有一道道虛影分出,成枝葉狀,繞着自己的身體飛舞。帶着凝成實質的法力。然而閃電如附骨之蛇,旋轉着擊碎一道道虛影,這些虛影似乎都被黑色的火光點燃,發出沉悶的爆炸聲,一一消失。

與此同時,繞住離離身形地那漩渦似乎不受任何有形法力的阻擋,內邊緣如穿透之風不斷掃過離離的身軀越纏越緊。

梅振衣不敢輕易發出神念去試探,然而神識中卻自然的隱約感覺到漩渦中包含的是世間種種糾纏的念力。這與他在奈何淵中的經歷類似卻又大不相同。

奈何淵中白蝙蝠發出的尖銳音波也能激起神識中地各種念。回想起此生中種種所遇,但在同一時間畢竟是有限地。梅振衣用了七天曆盡苦海。而此刻感應到漩渦中的念力糾纏,是在一瞬間全部切入神識,在遠處旁觀地梅振衣都有一種心神恍惚之感,身處其中的離離感受可想而知!。

離離的嘯聲不斷,卻越來越嘶啞、急促與低沉,她身體周圍不斷有虛影在燃燒,融化入黑色的火焰之中,眼看就要擋不住黑色閃電的襲擊。

梅振衣身邊傳來一聲巨吼,阿斑四蹄騰空就欲往山下撲去,卻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擋住,怎麼也沖不出梅振衣護身霞光的範圍。它連連吼叫,聲音中夾雜着悲鳴。

“振衣,你把阿斑抽暈吧,這一幕對它太殘酷了!”知焰輕聲勸道,嗓聲也有些發顫。

梅振衣一狠心道:“不,就要讓它親眼看着,否則很難有靈智開啟的機緣,只有這樣,它才能永遠記住離離,明白她曾為它所做的一切。”

說話間半空中離離周身外的虛影已經滅盡,身形被黑色閃電纏繞吞沒,她的身體突然發出了光,在螺旋狀的黑色閃電中白的耀眼幾乎透明,緊接着衣衫湮滅骨肉銷融,一股強大的力量爆發而開,就像半空中燃放了一朵碩大的煙花,帶着隆隆的滾雷聲,三面山谷久久迴音不絕。

在山谷迴音中,天空的漩渦與黑色閃電已在剎那間消失,仍然是清清朗朗一片晴空,離離的爐鼎化身盡滅,她歷劫失敗!

如果用語言去描述,這個過程可能很曲折,但實際上只有短短不到一柱香的時間,天刑也只有接連不斷的一擊而已!

在離離消失的同一瞬間,梅振衣的神識中聽見了一聲虛弱的嘆息:“我要去了,拜託你了!”

聽見這聲嘆息,梅振衣就意識到這是一個悲劇的結局,唯一讓他感到安慰的是,離離並未形神俱滅,她守住了靈台中最後一絲清明的神識。來生未嘗沒有再見地機會。

護身霞光一收,阿斑已經衝下了山,像一道斑斕閃電衝入山谷中。山谷中央的那一株段節梨樹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只留下一個焦黑的淺坑。阿斑蹲據在淺坑旁朝天悲吼。叫聲撕心裂肺久久不絕。

知焰地眼眶也濕潤了,悄悄伸手拭了拭眼角,梅振衣輕輕挽住了她,兩人並肩飄落到山谷中。也不管阿斑能不能聽懂,梅振衣直接給它發了一道神念:“阿斑,離離已經不在了,她這一世,因你牽扯的業力太多。你若真想還這番的情義,等她來世再相見吧”

這道神念發過去。阿斑突然停止朝天的吼叫,低下頭看着面前的淺坑,鼻孔里發出嗚咽般的低鳴。再看這隻曾四處闖禍的瑞獸。忽然間淚如泉湧,彷彿明白了什麼。

阿斑在山谷中坐了一天一夜,一動不動就似一座雕像。梅振衣與知焰也不說話只是陪着它。第二天正午,知焰終於開口道:“阿斑,你就是留在這裡也等不回離離,跟我們走,才有與她轉世來生相見的機會。”

阿斑竟然像是聽懂了,就算不懂她的語句,彷彿也明白了知焰地意思,站起身來很乖巧的來到兩人身邊,還低頭蹭了蹭梅振衣的腿。梅振衣彎腰拍了拍它地腦袋,嘆了一口氣道:“我們走吧。以後你就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