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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到她,知焰首先驚呼道:“離離,是你嗎?此生怎會這樣?”

也難怪知焰驚訝,離離當年的修為已至世間法的盡頭,在天刑中隕落爐鼎無存,但神識未散重入輪迴脫舍。她的修行感悟以及各種心境,在來世伴隨着爐鼎的成長與靈智開啟,會在記憶中逐漸被喚醒。

眼前的離離轉世之人,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弱女子,腳步虛浮顯然沒有任何修為,離離歷天刑已經過去三十年了,這女子顯然不到二十歲,也就意味着離離殞身之後,在輪迴中已不止一世,卻始終修行未成。

當年的段節梨精離離身材高大健美,幾乎比梅振衣都要高一個頭,渾身古銅色的肌肉呈流線形充滿了爆發的力量感。而眼前的女子如風拂弱柳,站在阿斑身邊顯得嬌小玲瓏惹人憐惜。如果不是知焰有仙人境界,神識中有那一種熟悉的感應,還真的不敢開口相認。

聽見知焰的問話,阿斑悄悄拍了拍這女子的肩膀,沖她點了點頭。她離開阿斑的攙扶朝着梅振衣與知焰跪拜下去,以懇求的語氣道:“小女子懇請梅真人、知焰仙子收我為徒,求金丹大道法訣。”

知焰想扶,梅振衣卻拉住了她的袖子,站在那裡問了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了卻前塵事,只修此世緣,修習金丹大道心境如此,眼前的女子是離離轉世,但她已不再是離離,雖有着離離的神識記憶,爐鼎與修為已經失去,此世有此世的緣法,所以梅振衣有此一問。

女子答道:“既入三山洞天,如再世為人,請賜名。”

自古以來,賜生者、賜養者、賜成者。方可賜名,如果在這個場合給她起了名字,就等於是將來在修行界中的法號,也等於答應收她為徒。

梅振衣還沒開口,知焰先答道:“你前世曾在天刑來臨之際將阿斑託付給我和振衣,希翼來生有緣找尋。今日如願以償,就叫應願吧。”

“多謝師父!”應願叩拜下去,師徒名份已定,知焰把她扶了起來。

梅振衣心中感慨萬千。想當年他與知焰在崑崙仙境遇到離離時。那位段節梨精地修為比道侶兩人都高。真沒想到在天刑中隕落幾經轉世之後。今日會拜入門下。這才吩咐眾弟子落座。詳細詢問了應願這幾世地經歷。

一枚種子在荒野中落地發芽。長成參天大樹地可能性有多大?相當渺茫!離離托舍後第一世仍為草木。因為她只擅長草木之修。然而破土發芽不到七年後被野獸採食。第二世仍為草木。生長十年之後。在風雨中被連根拔起。第三世還是草木。這回運氣更差。在大樹蔭下無足夠地光露滋養。發芽後不久就自然枯死了。

這三世渾渾噩噩靈智未開。根本沒有神識恢復地機會。只在重入輪迴地中陰光明境中了解了自己地遭遇。好在她清明神識未失。在中陰光明境中尚可往生托舍。終於放棄了草木地選擇。托舍為人。

這一次是十八年前了。她出生在巴州一戶商賈人家。父親姓封。她小字離兒。是這一家地獨生女。自小日子過地倒也舒適。隨着逐漸長大靈智開啟。神識記憶也漸漸恢復。但她卻無法以人身開始修行。

其中原因並不複雜。離離苦海已渡。苦海劫中曾見前世種種。不為前世所擾地心境可以漸漸找回。但她從沒有以人身修行地經歷。離離是段節梨樹自感成靈。曆數百年修行方有出神入化境界。並沒有以人身修行入門地經驗。也無人傳她這種法訣。

假如她已有脫胎換骨修為。無須拜師。就以人身修行即可。而且修為精進會很快。因為離離當年已經化成人身爐鼎之形了。但是此前五氣朝元至易筋洗髓地修行入門關口。她卻過不去。直接以人身修行畢竟與草木化形不同。她要在人間拜師才行。

說到這裡,很多人或許能明白,為什麼那麼多妖物精怪,化成人形後都希望得到世間傳承的修行法訣,當年凌虛子也曾以此誘惑與控制大官湖五妖。

封離兒的情況十分特別,從五氣朝元到易筋洗髓這入門的修行,不得師傳十分艱難,而從脫胎換骨到出神入化這高深的境界修為,卻能精進極快。也就是說以人身修行,需要重新築基,一開始是最艱難的,越往後可能境界突破越快。

封離兒十二歲那年母親去世,父親做生意又賠了一大筆錢,積鬱成疾不久後也告別人世,家道敗落,她被族中叔父收養,又被賣到巴州別駕唐棣唐老爺府上為丫鬟。此時她的神識已漸漸恢復,卻沒有任何接觸修行道法地機會,而且此生爐鼎柔弱,連突破五氣朝元境界都很困難。

就在半月前,唐家小少爺逛集市,有兩名僕人兼保鏢隨行照顧,還帶着封離兒這個大丫鬟,巴州集市中忽然聽見有人喊阿斑的名字,一回頭正好看見劉海等人。

劉海與阿斑等五人此時從青城劍派拜山而回,路過巴州也逛集市看熱鬧,突然有個丫鬟模樣的女子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手中提的食盒也滾落到地上,一把扯住阿斑道:“是你嗎,阿斑,我就是離離轉世,終於見到你了。”

後面還有兩個僕人模樣的大漢正呼喝着撥開人群追過來,阿斑一把抱起封離兒就跑了,一溜煙直接來到巴州城外,等了半天,劉海等四人這才趕到匯合。

聽到這裡,事情的經過已經完全明白了,梅振衣眉頭微微一皺道:“阿斑,你仗着跑得快,是把人家的丫鬟直接給抱走了,是嗎?”

阿斑低着頭,瓮聲瓮氣答道:“是的,我就想把她帶走再說。”

劉海趕緊解釋道:“師父不要責備阿斑,是我這個師兄的責任,應願師妹既然是離離道友轉世,又有緣於集市中找到阿斑。我當時也想儘快回山稟報師

梅振衣:“那好吧,這件事我就不責罰阿斑了,巴州別駕唐棣是我舊識,曾在我父麾下為將軍,也曾率軍平息徐敬業叛亂馳援蕪州。......劉海,你既然自承責任。就帶着紋銀百兩與我的書信再去巴州一趟,好好的與人道歉。告訴唐棣,就說是我地門下弟子帶走了他家的一位丫鬟,把賣身契也給拿回來燒了,從此世上再無封離兒此人。”

劉海:“弟子謹遵師命。”

梅振衣:“此事不着急,我寫好書信再說,你們在巴州還幹了別的事嗎?”

元充最老實,也低着頭答道:“阿斑師兄去了應願師妹的叔父家,半夜鬧得雞飛狗跳。他們以為鬧鬼了,一個個都嚇壞了。”

梅振衣臉色又是一沉,提溜轉趕緊道:“不做虧心事。哪有鬼鬧人?要是我地話也會鬧一鬧的。”

梅振衣好氣又好笑的問提溜轉:“依你的意思,就不必責罰阿斑的行止嘍?”

提溜轉:“罰還是得罰,就看怎麼罰了。”

梅振衣:“阿斑,你最喜歡亂跑胡鬧,就罰你在青漪三山中禁足不出。為師要去崑崙仙境一段時間,在我未回山地這些年,你不得離山半步,也好好磨一磨野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