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蕪城方圓八百里。東面是平原,地域上屬於長江中下游平原,水網縱橫,是自古以來的魚米之鄉。而西北面多丘陵山地,最有名的一條山脈叫九連山脈。九連山之所以得名,是因為自古相傳它一共有九座主峰蜿蜒相望。但是現在從地圖上來看,卻只有六座主峰,從東到北方向依次是昭亭、飛盡、白莽、留陵、妙門、齊雲六座主峰,分別形成六片斷續相連的山區。

齊雲山以外,則是百里煙波青漪湖。青漪江就發源於青漪湖,沿九連山以西向北流淌,三百里後與蕪城境內另一條大河水揚江匯流一處,向北流入長江。此地名叫三江口,還有一座二郎神廟。唐時李白游蕪城,曾寫下一句詩:“兩水夾明鏡,雙橋落彩虹”。後人研究,這兩水應該指的是青漪江和水揚江,而雙橋指的是蕪城市區的望川橋與鳳凰橋,那兩座橋在唐代就有了,只是鳳凰橋後來多次被毀。但是李白詞中的明鏡指的是什麼?所說不一,有人說是雙橋橋拱在水面倒映的景像,也有人說是青漪湖。究竟這明鏡何指,恐怕只有詩仙他老人家自己明白了。

我家住在昭亭山腳下,而青泉鎮則依白莽山而建,距蕪城市區五十五里。青泉鎮不大,有一縱兩橫三條街道,大約兩千戶人家。青泉鎮得名於青泉啤酒廠,鎮上的居民有一小半是青泉啤酒廠的職工。啤酒廠選址在白莽山下,是因為九連山的泉水水質很好,釀出來的啤酒口味獨特。

四月十五日這一天中午,我和風君子來到了青泉鎮。上午坐車過來,下車正好趕上午飯的點。風君子知道我最近得了兩千塊錢,中午一定叫我請他吃一頓。人兜里有錢底氣也不一樣,我沒有請他去大排檔,而是進了一家門臉還算乾淨的小酒店。他點了一盤紅燒美人腿和幾個下酒的小菜,然後問我:“石野,待會兒還有事,能不能喝酒?”

明擺着下午有事要辦,風君子想喝酒又不好意思明說,居然問我。我只有說讓他自己看着辦,別喝多了就行。風君子自言自語道:“那就喝一瓶啤酒,應該沒有關係。”接着轉身對服務員喊道:“服務員,來兩瓶青泉啤酒!”

“你不是說喝一瓶嗎?”

風君子:“一人一瓶。”

我沒有喝幾口,風君子喝完他那一瓶又喝我這一瓶,這酒一下肚,話就漸漸多了起來。這家飯店的美人腿做的比較辣,吃着吃着風君子的腦門已經冒汗了。席間我找了個機會問他:“風君子,你說我們來拿兩樣東西,是什麼東西?”

風君子擦了擦汗答道:“這兩樣東西,那天晚上你在湯局長家也聽說過,是一柄黑色的如意和一件紫色的古衣,這就是想當年齊雲觀的和塵道長想要的東西。我估計是法器,否則他那種出家人是不會動凡心的。”

“和塵道長想要,難道你也想要?”

風君子搖搖頭:“我想要和他想要情況是不一樣的。俗話說匹夫無罪懷壁其罪,那柳家只是普通人,留着這種法器沒有什麼用處,反倒會帶來災禍,二十年前柳校長就是個例子。我們今天來就是要把這兩樣東西偷走,而且要讓大家都知道有人偷走了這兩樣東西......這是做善事,替柳家受罪!”

“替柳家受罪?”

風君子點點頭:“你不是想要幫柳老師嗎?那湯氏父子只是普通人,而你多少有點法力神通,應該不會怕他們。但是齊雲觀的道士可不一樣,他們是正一門下的修行人。......現在湯氏父子發現了柳家遺物的線索,如果把和塵道長那一票人引來就麻煩了,你我恐怕也保護不了柳家。......所以這是釜底抽薪之計,先把柳老師一家人給撇開。”

風君子話說的似乎很有道理,但我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有點疑惑的說道:“你說這是做善事,但歸根到底還是在做小偷啊,我們這是在偷東西......”

風君子喝了一口酒,抬頭道:“這叫盜亦有道,柳下惠他兄弟說的。”

“風君子,你是不是經常偷東西?狀元橋下面那個蒲團就是你從九林寺偷來的,前一段時間又跑到齊雲觀偷走了什麼鎖獸環和攔妖索......偷完和尚偷道士,真沒見過你這種小偷!”

風君子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其實我偷的第一件東西,是在一家尼姑庵里......”

“什麼!你最早偷的是尼姑!怎麼回事?說來聽聽。”

風君子:“這說起來就複雜了。那家觀音庵很早就有了,但是在*的時候菩薩讓人給搬走了,大雄寶殿改成了幼兒園。我曾經在那裡上過一年幼兒園。我記得小學五年級過年的時候,又回去看了一眼,幼兒園又改成觀音庵了。那一天是大年初三,我閑着沒事,就求了一根簽。”

“什麼簽?”

“下中籤第十四,簽語是‘病龍行雨’。當時求籤是要錢的,一根簽五毛,我給了一塊,小尼姑沒錢找,就說那五毛錢算香火錢,菩薩會保佑我考上大學。我記得那個菩薩是送子觀音,跟考大學有什麼關係?你說這尼姑搞不搞笑?因為這一件事,我對那支簽記得特別清楚,但一直沒明白是什麼意思。”

“這跟偷東西也沒關係呀,你究竟偷了什麼東西?”

風君子擺擺手:“別急,聽我說完。三年之後,也就是一九八八年,那一年正好是龍年。我讀初三,莫名其妙得了一場大病,在家休養了很長時間。從小到大,我幾乎沒有得過什麼病,這是唯一的一次,而這場病來去都沒有徵兆!當時我就明白了‘病龍行雨’是什麼意思。病好之後,我立刻就去了觀音庵,趁尼姑不注意,把簽筒里的那支簽偷走了,丟到廟門外的香爐里燒掉了。”

“為什麼要燒掉?”

風君子鄭重道:“廟裡的簽也不是支支都靈驗的。而這一支簽如此靈驗,抽到的人是禍非福,我怎麼能留着它。......其實我不算是小偷,我偷其它的東西,也都有類似的原因。”

“你膽子可真大,也不怕觀音菩薩找你算帳。”

風君子冷哼一聲:“算帳?我還沒找她算帳呢!”

“風君子,你尼姑、和尚、道士都偷過了,下一次偷什麼?”

風君子一笑:“不知道蕪城有沒有清真寺,天主教堂倒是有一家,哪天去逛逛......”

說話間,飯店門前的街道上有一輛桑塔納小轎車按着喇叭開了過去。我眼角的餘光看到了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湯勁,是湯氏父子到了。風君子也看見了,沖我點了點頭,我們倆結帳出門。青泉鎮不大,遠遠的就看見那輛車拐了個彎,停在了一戶人家的院門外,看樣子那就是柳老師家。

柳老師家獨門獨院,鄉下住的地方比城裡要寬敞多了,青泉鎮雖然說起來是個鎮,但算起來還是鄉下。我和風君子穿過一條胡同,來到了柳家後院牆外。風君子對我說:“石野,現在用你的耳神通,聽一聽這所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