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殺意纏身

關緣輕鬆寫意的微微側身，就躲開了百地一夫的刀鋒。只見他輕抬右手，食指微動，一股青白色的劍氣凝聚而出，在指尖寸許，微微閃爍。

兩人身形交錯而過，關緣背對着那百地一夫，頭也不回的就走了，沖入戰場，繼續屠殺倭寇。被留在原處的那倭寇，似乎被人點住了穴道，僵在那裡動彈不得，在這戰場上顯得有些詭異。直到旁邊兩個廝殺正酣的對手不小心撞到了他，才發現原來百地一夫眉心正有一個血洞，他的瞳孔渙散，早就死透了。

雖說他是倭寇首領，但關緣絲毫沒覺得和他殺死的其他倭寇有什麼區別，都是螻蟻罷了。

這一場，雖然殺人不少，但都是重複勞動而已，關緣開始感到有些無聊。這些在官兵和百姓面前凶神惡煞的倭寇，正面交鋒，沒有一個是關緣的一合之敵，無非就是手起刀落，一個一個殺便是了。

殺到後來，就連他的心態都有些變化了，此時死在他手上的倭寇沒有兩百也有一百七八十個，幾乎佔總數的一半。原先正道群雄那種對生命的敬畏，對死亡的剋制，似乎在這個戰場上，都沒了約束。就連關緣都默默安慰自己，殺的都是倭寇，又哪裡算是人呢？

可是隨着一個個活生生的生命在他手上終結，他逐漸發現，即使這伙倭寇生前是多麼的歇斯底里，悍勇無畏，臨死時的眼神都還是恐懼和留戀。死後倒下的瞬間，也都和普通人無二，綿軟無力，變成一堆爛肉罷了。

等到整場廝殺結束，正道群雄和鄉勇大聲呼喊着勝利之時，關緣反而有些脫力。他環顧四周，這一次登岸的倭寇，估摸着有四百餘人，十之八九已被剿滅，只留了兩個手持團扇的小頭目，打算拷問些情報。

關緣一人便殺了兩百有餘，百地一夫身邊本來就聚集了最多的倭寇，被關緣殺了以後，還有很多悍不懼死的上來想和關緣比劃的。

雖然沒有受傷，甚至內力都沒用多少，但關緣心神上感到一陣陣疲憊，微微眩暈。這次廝殺不比之前，關緣還是第一次大肆屠殺對他來說，一點威脅都沒有的敵人。和之前在大漠上殺死的那群蒙古騎兵不同，那是在桑布喇嘛的牽制下，衝擊力極強且弓馬嫻熟的騎兵。這伙倭寇頂多算是素質較好，軍紀嚴明的無非罷了。

只此一役，禍害東南沿海數月有餘的這伙倭寇，算是傷筋動骨，一蹶不振了。周圍村縣前來幫手的鄉勇民兵紛紛向正道群雄表示了感謝，極大滿足了這幫俠義之士的虛榮心。

群雄還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之中，海灣中的倭寇海船見岸上的同胞全軍覆沒，也都嚇得肝膽俱碎，趕忙逃離。

這搞的魔教東南邊幾個分舵的教徒看着十分眼熱，只恨自己當時沒有組織隊伍抗倭，才讓這幫正道虛偽之人專美於前。這也難怪他們，之前收到了前聖姑任盈盈似乎在浙南出沒的消息，黑木崖命令他們嚴加搜尋來着，並沒有多餘精力摻和到這次抗倭中來。

就連有好事的同道給關緣封了個「修羅劍」的名號，也被華山派眾弟子謝絕，說是自家師侄（師兄）本心並非好殺之人，只是為了民族大義，國泰民安才出的手。

封不平和莫大此時也是束手無策，自從那時關緣面色慘白，心事重重的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他倆就知道此事只能靠他自己，旁人幫不上手。

江湖上也開始有了些風言風語，說華山派關緣，在這場大戰中殺孽太重，落入魔道了。不過說這些謠言的人，無一不被五嶽弟子給教訓了一番。

時間一直到平潭之戰後的第七日，就連封不平、莫大都感到奇怪，怎麼閉門靜思了如此之久，除了每日面無表情接過門外送來的飯菜，那關緣似乎就盤坐在木床之上，一動不動。

就在第七日的深夜，客棧之中，眾人都已熟睡，忽然聽到一聲巨響。被驚醒的五嶽劍派眾人看聲音似乎來自關緣房間，便都涌了過來，查探一番。

就在各方享受着勝利果實之時，在此一役中出力最多，殺敵最多的五嶽劍派，正面臨一個棘手的問題。

華山派二弟子，平潭一戰中獨自一人屠戮大半倭寇的關緣，似乎陷入了認知障，當日便回到了落腳的客棧，閉門謝客，已多日了。

如今能做的，只有祈禱關緣可以自己戰勝心魔，度過此劫。

微弱的月光透過破洞，灑落在屋內，照在關緣的半張臉上，看不出是喜是憂，他微低着頭，似乎在琢磨着什麼。碎落的木屑瓦片激起一陣陣塵埃，圍繞着月光，籠罩在屋內，更加讓關緣看起來高深莫測。

卻見黑夜之中，關緣屋內並無點燈，黑洞洞一片，只有屋頂不知被何物撞出了個大窟窿，木樑瓦片俱碎，掉落一地。

之前也有武林人士遇到過這種情況，殺戮過重，導致心性不穩，經過自己的心理鬥爭，要麼是拖入心魔深處，從此狠辣無情，殺心充斥內心，要麼就是大徹大悟，越過心坎，道心更加堅定。

到底是好是壞，還得看關緣自己的造化了。若是關緣真被心魔控制，在場的眾人還真沒有把握能控制得住他，又或者按照封不平的估計，整個五嶽劍派都沒有人能治得住他，恐怕會在江湖中掀起一番腥風血雨了。

晚輩弟子中，與關緣較好的五嶽弟子，封於修、向大年等人，無不憂心忡忡的每日等在關緣的門外。數月的奔波，他們早就把關緣視作了良師益友，中流砥柱般的存在。其他門派中的人，聽說了這個消息，也都上門探望，可惜都見不到關緣的面。

眾人都不敢上前，誰知道此時的關緣是個什麼狀態，若是被心魔控制，鑽了牛角尖，上去就是送死。當日他在平潭一戰中展現出來的神勇，周圍的五嶽弟子可都見過，自問都不是對手。

一時間，「五嶽劍派渡東海除倭傳」「峨眉劍俠雲英小記」「南少林十八羅漢鎮倭妖」等一系列江湖故事開始在東南沿海開始發酵，當然這也離不開正道當事人的推波助瀾。

忽然，關緣抬起頭來，望向自己的同門，看着一張張滿帶期盼又有些擔憂的臉，平靜臉上忽然變為一抹微笑。

“我沒瘋，別怕。”

短短几個詞，平靜且堅定，又似乎包含了無窮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