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看到曹公公一行人時，林白就有一絲懷疑。
因為這種時刻，若非這種聖旨，根本沒有必要趕來西南，也不可能這麼急，還被一路追殺。
可即便有所預料，真正看到聖旨，以及上面的字，林白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不僅是他，蘇明月幾女臉上也露出了驚愕神色。
也難怪，畢竟夫君並非陛下的兒子，甚至都不是皇室血脈，但陛下卻竟然把皇位傳給了夫君。
這就等於把朱家的江山拱手送給了外人。
除了那些造反被迫的，這恐怕是絕無僅有了吧！
曹公公又道：“陛下還有一句話讓老奴轉告殿下。”
“陛下說，當年雲妃娘娘嫁給先帝，送了先帝半壁江山，如今，他把七公主和追月公主都送給殿下，把離朝整個江山也都送給殿下，雙倍奉還，而他只有一個要求。”
曹公公說著又從懷中掏出一物。
林白連忙接過，打開一看，只見那赫然是一張設計圖。
一張他曾經用來應付交易所而為整個離朝規劃的未來設計圖，此刻上面還有着一灘血跡。
“陛下的要求就是這個，陛下最後走時也一直在盯着這張圖，殿下……”
不知為什麼，林白突然感到有些心塞。
一種難以言表的情緒在他心裡蔓延。
這張圖紙他都快忘了，當初也完全是為了應付交易所的事，但是沒曾想，老朱卻記住了，而且成了執念。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莫名覺得有些難受。
但是曹公公卻沒有停下，繼續道：“殿下，其實陛下並不是真的想殺你，也不是真的要打壓西南，而是因為，他無法接受你不是皇子的事實。”
“老奴曾在無數個夜晚目睹陛下看着這張圖，口中重複念叨着：為什麼你不是朕的兒子……”
“陛下最初得知殿下是皇子時，老奴從未見陛下如此開心過，自豪過，但也因為此，殿下身份曝光後，陛下無法接受，才變得有些失去理智。”
“可也只是最初一段時間，看殿下不遺餘力幫助鄂州，去河東救災，解決交易所危機，那之後陛下就已經放下了。”
“等殿下收服瀛洲拱手相送，再到掃平吐蕃時，就更如是。”
“陛下遲遲不肯公開殿下的身份，不少人說是怕殿下聲望太高，影響太大，其實不然，皇室宗親曾數次要求將殿下踢出皇室族譜，只是內部族譜，不對外公布，但都被陛下拒絕了。”
“因為在陛下內心，始終將殿下當成自己的兒子。”
“……”
卧室內靜悄悄的，氣氛很沉悶，很壓抑。
林白感覺有些透不過氣來。
他起身安撫了曹公公一句便出了門。
幾女明顯察覺到夫君的狀態有些不對，顏如雪示意蘇明月道：“大姐……”
蘇明月點頭，隨即也跟了出去。
書房中。
林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悶，猛灌了幾口水，深吸了幾口氣，才稍微好了一些。
蘇明月緩緩上前，看着夫君道：“其實夫君也放不下。”
林白笑笑道：“夫君可沒有，你千萬別說夫君也把他當成父皇，沒有的事，是他自己想兒子想瘋了。”
蘇明月笑了笑道：“就算不是，但夫君和陛下心中，起碼有一樣東西是一樣的。”
林白疑惑的看向蘇明月。
蘇明月道：“那便是離朝，和無數離朝百姓。”
頓了頓，蘇明月繼續道：“要說陛下沒有遺憾心甘情願的把皇位傳給夫君，明月也不太相信，畢竟夫君終歸不是他兒子，人都是有私心的。”
“但陛下還是這麼做了，為什麼？”
“無非就是為了離朝，為了百姓，因為陛下知道，只有將皇位交到夫君手中，離朝才會越來越強盛，百姓的日子才會越來越好過，為了離朝，為了百姓，陛下放棄了朱家江山。”
“僅此一點，陛下便強過無數君王。”
林白默然，事實上他也很意外，甚至有些難以置信。
“陛下心中有百姓，夫君又何嘗不是。”
“明月陪在夫君身邊時間最久，夫君一路走來，心中裝的都是百姓，從最初的蠶農協會，到剛剛橫掃吐蕃，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百姓。”
林白正想說，夫君可沒你說的那麼偉大，以前只是想吃軟飯，如今也不過是想安逸點，一勞永逸罷了。
然而，蘇明月卻率先道：“也許夫君自己並不覺得，只是覺得這些百姓可憐，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幫一幫，又或許去做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想過原因，只是下意識的去做。”
“但這種下意識的行為，才是最可貴的，最體現人心的。”
“明月還記得，夫君在河西走廊時說給幽冥鐵騎的那番話，夫君說，你們都來自那片土地，那片土地是你們的根，你們身上留着和他們一樣血……”
“這其實就是夫君的心聲，內心最深處的想法。”
“夫君總說呆在西南自在，可來西南的這段時間，夫君可曾自在過？到處奔波所為都是什麼？”
“如果有一天，離朝百姓有難，活不下去了，夫君真的可以坐視不理嘛？”
“不！夫君做不到。”
“夫君為何如此執着，要將那句話刻入離朝百姓的骨血？吐蕃殺的人連幽冥鐵騎殺的百分之一都不到，真是因為虎子一句話？”
“還是因為，那句話早已刻入了夫君的骨血？”
林白一下僵住了，獃獃的看着蘇明月。
這一刻，他都有些懷疑了，難道因為前世這句話太出名，自己都受影響了？
不！林白不承認自己這麼中二。
可，如果有一天，離朝真的動蕩不堪，百姓活不下去了，而西南又有這個能力，自己真的能夠坐視不理嘛？
一時間，林白有些不確定了，畢竟離朝的百姓那麼信任他。
頓了頓，蘇明月又道：“明月相信曹公公說的，陛下真的把夫君當兒子看，沒有把夫君踢出族譜就是最好的證明。”
她說著看向林白，最後道：“另外，我們幾個姐妹私下裡聊天，也都想看到那張圖紙上的離朝。”
後院。
老太太正在曬着太陽，顏如雪幾女圍在身邊。
林白和蘇明月這時走了過來，來到老太太身邊，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也看着林白，面帶慈祥，口中道：“陛下了不起，我老婆子都很意外，不過，終歸是我大孫子更了不起，不然他也不會搶我的大孫子。”
老太太臉上滿是自豪神色。
林白道：“可是奶奶，孫兒一旦接了旨……”
“如何？”
老太太反問道，“做了他兒子就不是我老婆子的大孫子了？不管你姓什麼，永遠都是我的大孫子。”
林白道：“可是母妃不在……”
老太太笑笑道：“你母妃更不會在意，她只想你好好的，其它的都不重要。”
“大孫子，不用顧及我跟你母妃，你做的任何決定，我和你母妃都會支持，何況你是為了離朝百姓，我和你母妃都為你驕傲。”
“去吧！不用猶豫，奶奶相信，離朝百姓都在等着你。”
林白在老太太布滿皺紋的額頭親了親。
這時，顏剛走了進來，“王爺，夜王傳來消息。”
林白問道：“說了什麼？”
顏剛道：“夜王只說了兩個字，真相！他要陛下駕崩的真相。”
“知道了！”
林白看向京都方向，旋即目光一凝，“傳令下去，即刻揮兵京都，七日後，本王要親自為父皇舉行送葬大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