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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坐堂看事這方面的經驗,趙三元是實打實的新手,遇到的事主更是少得可憐。

所以當碰到眼前的年輕人後,不免被他的請求給驚在當場。

想死

啥意思

來找茬的

同行搞事

趙三元皺了皺眉後,發現這年輕人的眼神格外清明平靜,完全不像是來找茬的。

“看到我身後的那尊黑色香爐碗沒去點三根香敬上,然後再往下嘮。”

年輕人點了點頭,恭恭敬敬的點燃清香,並大幅度鞠了三個躬,非常虔誠。

趙三元默念請仙神咒。

心中好奇這年輕人究竟有怎樣的故事和困擾。

清香繚繞,沁人心脾。

而在趙三元的身旁,飄忽的清香逐漸匯聚成一個人形。

身材消瘦,顴骨略高,丹鳳眼,薄嘴唇。

上穿寬袖皂緣生員衫,頭戴四方雲文平定巾。

手搖摺扇,笑容自信,看着二三十歲的年紀,跟大明朝走出來的師爺似的。

“觀大爺,您老近來可好”

“托你小子惦記,大爺我好得很啊,倒是你,最近惹了不少事吧連那條黑蟒都被責罰思過了,嘖嘖”

常家字輩——天德通解妙中玄,地慧飛升大羅仙。

常羅觀!

當這位常家大仙出現時,反應最快的是康木昂,然後是劉芒泛,他倆一先一後看過來都發現了不尋常。

茶樓里也有幾個帶仙緣的有所感應,只不過還沒‘走’出來,發現不了常羅觀,頂多是覺得趙三元身旁有些莫名怪異罷了。

“咱爺倆有的是時間嘮嗑,先勞煩您跑一趟本地城隍,問問這小子家裡有什麼麻煩事,大好的年紀咋尋死覓活的他家事有點厚,憑我自己暫時看不出個所以然。”

常羅觀微微驚訝,沒想到自家弟子突然開竅了給人看事差事,以前勸了多少回都沒同意,寧願去敲鑼打更。

喜事啊,好好走這條路,仙家所得功德的速度是最快的。

“好說。”常羅觀一拍摺扇,化作幾縷青煙消。

可還未等青煙消散,它又重塑身形,附耳在趙三元身旁說著什麼,“事兒大概是這樣....”

隔着康木昂的劉芒泛看得欲哭無淚。

心想人和人不一樣,仙兒和仙兒更不一樣啊。

瞅瞅人三元兄弟家的大仙,查事速度簡直快到起飛,眨眼功夫就回來了。

這不光代表常羅觀的道行足夠高深,也代表本地城隍真給它面子。

“大師,您能幫我么”年輕人眼神中帶着幾分期待和焦急。

趙三元指了指門外熱鬧的大街,“想死,隨便找塊石頭撞死就好,沒必要找人幫忙,我雖脾氣臭,但也不是啥人都殺,如果你想替你那個屠戶親爹去死就更沒必要,你是你,他是他,業障替不了。”

說者有心,聽者有意。

年輕人聞言後眼神大亮。

是真正的大師!

他知道我家裡的事!“求求——”

趙三元揮手打斷,“不急這一時半會,反正我清閑得很,究竟是怎麼回事還得你親口說出來更清晰,那個誰,弄壺茶過來,最便宜的就行!”

言語相對客氣,還吩咐弄壺茶水來,完全是看在這個年輕人是個大孝子。

孝順到甘願替他親爹去死!

事情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

年輕人叫鄭學松,今年十九歲,暫時沒有成家。

三代往前就在奉省紮根了,一直是本地最大的屠戶,家境殷實,親爹鄭滿寶都有閑錢娶了個二房。

本來小日子過的有聲有色,可前段時間,鄭學鬆開始做噩夢,夢中有黑影啃食着他的父親鄭滿寶。

從此之後噩夢不斷,隨着時間的推移,啃食的黑影數量越來越多,鄭學松每次衝上去救親爹時,都會從夢中驚醒。

而到了近幾天,癥狀越來越嚴重,大白天不睡覺的時候隱約可以看到親爹身旁有陰影繚繞升騰。

保險起見,鄭學松暗地裡尋找高人問解,可碰到的要麼是大忽悠,要麼是乾脆不願意管,只留一句因果報應。

後來至孝的鄭學松想到個辦法。

既然是因果報應,那他為親爹擋在了卻所謂的因果是否可行

可究竟該怎麼去死,鄭學松沒有任何頭緒。

恰好這兩天三明治茶樓的名氣越來越大,他秉承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宗旨想找高人幫忙,遂遇到了趙三元。

火柴燃起。

趙三元點上兩根煙,一根放在木桌邊緣,一根自顧自的抽起來,正是高首臨走前留下的大重九香煙,味道真不錯。

旁邊的常羅觀也不客氣,抓起邊緣的那根煙就嘬,只不過在常人看來,那根煙依舊放在木桌邊緣絲毫未動。

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煙捲燃燒的速度非常迅速。

“你爹罪有應得,他該死。”

鄭松林嚇得臉都白了,連連搖頭,“大師,我爹雖談不上善人,可向來不做什麼缺德事,街坊鄰里都愛跟他談天說地交朋友,不該受此大難才對,還是說他無意間衝撞了啥不幹凈的東西”

趙三元吐出一口煙圈,眯着眼睛感嘆道:“有的德,是主動缺的,有些德是無意缺的,甭管有意無意,這個業他必須背。”

“還望大師指點迷津!”

與之前那些‘着相’的人不同,鄭松林很確定眼前年齡與自己相仿的年輕人絕非尋常。

若真有可能渡過難關的話,必須要仰仗他出手。

要說為啥這麼相信確定,鄭松林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信。

“我且問你,在出現噩夢之前,你爹乃至你爺爺每天宰殺幾頭牲口”

“....應該七八頭吧。”

趙三元又問道:“噩夢開始的那天起,你爹每天宰殺牲口的數量不同了吧”

鄭學松疑惑不解,“....的確是越來越多了,最近每天會宰殺十五頭以上,大師您的意思是我爹殺多了可當屠戶的宰殺牲口再正常不過吧,難道因為多殺了幾頭就要背業障照這麼說的話,劊子手豈不是都短命”

能舉出相似的例子,可見鄭學松的腦子並不慢。

劊子手有時候十天半個月也沒活兒,若趕上抄家滅族誅九夷三的情況,每天都得砍到手軟。

“屠戶是屠戶,劊子手是劊子手。”趙三元彈了彈煙灰,“無論劊子手殺多少,都是朝廷下的命令,其身上是帶着國法護持的,屠戶有個屁的護持知道你爺為啥終其一生每天不宰殺超過十頭牲口么因為背不住。”

“屠戶這行幾千年了,宰殺牲口本身並無對錯可言,為了糊口在所難免,因為這是天道自然,我們都是這人間的有形眾生,但話又說回來,哪怕先世罪業今生做了畜生,它依舊是有形眾生,有資格來這世上走一遭,而不是永遠在下邊受罪。”

趙三元盯着鄭學松驚愕的雙眼,一字一句。

“殺多了超出糊口的範圍界限,就要背業,當屠戶宰殺牲口目的已不再是生存,而是為了無盡慾望的時候,業障就會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