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會進行這麼一項略顯突兀的演訓，自然是上級經過討論和最終表決，已經同意了常浩南和丁高恆提出的那個方案。
哪怕會承擔一些風險。
畢竟，如果成功，收益實在是太大。
冷戰結束後，美軍在全世界範圍內的干涉行動，除了意外折戟索馬里之外，基本上沒有遭到過任何有效阻擋。
無論是曾經的老對手俄國，還是如今逐漸被當成新對手的華夏，乃至是已經開始謀劃想要成為世界單獨一級的歐洲，都只能選擇避其鋒芒。
如果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讓美國人吃個大鱉，哪怕僅僅從現實主義的角度講，也有利於化解對方在最終階段入世談判中咄咄逼人的態度。
畢竟，驢黨手裡面稍微像樣的籌碼，都已經被如今白房子裡面那位的抽象行為給耗乾淨了。
如果戰爭牌再沒效果，甚至遭受預料之外的挫折。
那剩下的就只有經濟牌了。
而在這個亞洲金融危機餘波未消的當口，能在剩下一年時間裡被快速拿到檯面上當成績的事情，也只有讓華夏加入WTO——
那會直接給北美的高新技術企業帶來立竿見影的幾個超級大訂單，並且讓城市精英中產們可以買到華夏生產的廉價工業品。
而這些人群，全都是驢黨的鐵票倉。
就連那些過去偏象黨的傳統製造企業，也可以把產能轉移到勞動力素質更高且社會穩定的華夏，從而獲得更好的利潤率，猛漲一波股價。
對於華夏來說，這自然也是個好消息。
只不過，上級考慮的還是更細緻一些。
常浩南提出的思路雖然沒什麼大問題，但要想在操作上具體實現，卻沒有說起來那麼簡單。
尤其是根據早期預警雷達提供的粗目標信息，用高炮對特定空域集中進行概略射擊這一項，基本上是二戰時期防空部隊才會專門去練的手藝。
儘管作為以防萬一的備份，高射炮兵指揮員在上學的時候也會學這個。
不過，理論跟操作畢竟不是一回事。
而且，就大中口徑高炮部隊指揮員這個崗位本身，如今也跟大熊貓差不多稀罕。
祝學軍算是其中最後一批有實際操作經驗的。
在射擊窗口本來就很短的情況下，要是反應再慢點，基本也就不用指望着取得什麼戰果了。
所以，要是真想提高計劃成功的幾率，最好是能送佛送到西。
也就是把高炮面對不同高度和距離目標時，對應的射擊參數直接編列成表一併送過去。
畢竟，華夏這邊裝備的主力型號，59式100mm和59式57mm高炮，實際上就是蘇制KS19和S60的國產化型號，在核心參數上完全一致。
就相當於開個掛。
而之所以選擇北方平原，也是因為這裡的緯度跟巴爾幹地區基本一致，做出來的射表更具參考價值。
畢竟查表總比現場手算要快多了。
只不過，這些背景肯定沒辦法跟祝學軍一個防空旅長明講，暫時只能給他發個簡單的命令了事。
當然，對於他來說，疑惑歸疑惑，命令還是要執行的。
浩浩蕩蕩的車隊很快來到了預設陣地位置。
祝學軍戴好棉帽子，從吉普車上下來。
整個混成防空旅裡面，拖出來之後馬上能用的大中口徑高炮加起來大概有兩個半營，對於一次緊急出動來說，已經是不少的數量了。
參謀長束德漢從後面小跑過來，朝着他敬了個禮：
“旅長同志，大中口徑高炮總共30門，目前已經到位28門，一門57炮和一門100炮的牽引車在路上熄火，正在維修，估計三到四個小時之內能趕上隊伍。”
“問題不大，應該還能趕得上。”
聽到這段成績，祝學軍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些許自豪的神色。
毫無準備的突然拉動，又是幾百公里一天一夜長途奔襲，能保持這樣的完備率，哪怕放在全世界範圍內，也絕對可以算是翹楚了。
略微志得意滿了一會之後，他還是很快回到了當前的任務中：
“讓各個炊事班馬上準備做飯，天氣太冷，同志們在車上連軸轉了一天一夜，得抓緊吃點熱的恢復一下體力，出來之前我讓帶的速凍餃子都煮上，今天晚上肯定是沒工夫吃飯了……”
“另外，得讓工程營的同志們委屈一下，把工程機械放下去，抓緊時間改造地形部署陣地，他們的加餐放在回去之後……”
“各炮連在附近就地分散，注意部署防空偽裝網，雖然上級通知裡面沒有空地對抗環節，但是咱們一線部隊不能不當回事……”
“……”
一條條指令，有條不紊地從祝學軍口中發出。
整個車隊也隨之重新活動起來。
……
大中口徑高炮本身就是要地防空武器，對於部署位置的地面要求相當高，而且，2月中旬的北方平原氣溫在-20℃以下。
因此，當工程營總算按照標準製造完30個多層環形陣地時，天色都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90年代這功夫，夜視儀對於華夏軍隊來說基本屬於夢裡都不敢想的黑科技，所以到了夜裡，就只能靠防空燈提供照明。
亮度差不說，如果真有空地對抗環節的話，還很容易被發現。
“這個問題還是得跟上級反映一下……”
坐在指揮車裡面的祝學軍從小窗戶里看着不遠處嚴陣以待的高炮陣地，臉上卻並無半點輕鬆。
他自信自己的部隊已經把技術練到了極致。
但人的主觀能動性終究是有極限的。
如果真想打好防空傘，性能更好的裝備不可或缺。
“你說，航空兵那邊最近跟打了雞血一樣，聽說有些部隊三年換了兩茬飛機，這好事咋就輪不到咱防空兵呢……”
趁着演訓開始的一小段空閑，祝學軍對身後不遠處的參謀長說道。
“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人家在天上飛的，肯定比咱們這種在泥里打滾的更吃香。”
後者也是輕嘆了口氣：
“而且，真要說的話，咱們地空導彈部隊這些年也買了好幾批S300，比航空兵買的蘇27還多，問題還是，咱們國產飛機性能夠用，但國產防空導彈實在不太夠看……”
“唉……也有道理吧。”
祝學軍知道這種事情上，自己實在改變不了什麼，現在只是跟老搭檔做做口腔體操消磨時間罷了。
這個時候，束德漢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了，演訓時間要到了，我得去另外一邊了。”
說罷便低頭鑽出了這輛指揮車——
作戰狀態下，兩個主官不能呆在相同位置上，以免被一鍋端。
祝學軍也從面前拿起送話器：
“各單位注意，彈藥裝填，進入一級警戒狀態！”
原本平靜的雪原頓時活了過來。
身披白色偽裝服的炮班戰士開始熱火朝天地搬運炮彈，並把炮架搖到自己所負責的方向。
“陰山01，這裡是指揮中心。”
指揮車裡的短波電台響起聲音：
“目標信息已經捕獲，接下來會通知你方坐標位置，30秒一次……”
祝學軍深吸一口氣，拿起了手中的計算尺和鉛筆，並把手錶摘下，擺在旁邊：
“陰山01準備就緒……”
“……”
與此同時，一枚由巡航導彈改裝的低RCS靶機從6000米高空緩緩飛過。
指揮車裡的祝學軍在面前的地圖上飛速標出一個個坐標點，而旁邊的參謀則緊隨其後地計算並報出相對應的理論射擊諸元。
“目標還有十分鐘進入射擊區域。”
“五分鐘……”
“三分鐘……”
“一分鐘……”
“30，29，28……”
“射擊！”
“砰——砰——砰——”
十幾分鐘後，隨着開火指令下達，其中一個扇形方向的六門高炮同時開火，在一分鐘內完成了一輪15發連射。
炮口閃過的火焰幾乎照耀周遭的雪原。
除夕的夜空中，旋即炸開了近百朵別樣的煙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