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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關開車來到盤山墓園。

大雪覆蓋率大部分的墳,只有葉眠的那一座乾乾淨淨,連照片都擦的很亮眼。

江忱像是魔怔了,死死盯着墓碑上的照片,像是要把照片盯出一個洞。

佟關站在他的身後:“老闆,葬禮是我們全權包辦的,這是江城最好的風水區,棺木也是用的最好的,葉小姐走得很體面。”

江忱沒有應聲。

他氣息濃烈,唇抿得死緊。

雪不停歇的下着,不斷落在男人身上。

佟關見了趕緊低頭說:

“我去給您拿傘。”

江忱目光從墓碑移至漫天的雪花上,想在少女墓前扯一個溫和的笑,卻半天笑不出來。

很遺憾的。

他已經不會那樣溫和的笑了。

“你下去吧,不用上來了。”

佟關低頭硬着頭皮勸道:“老闆,今天的雪大。”

江忱回頭望他,瞳孔里全是最淺淡的煙灰色,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

像是感受不到刺骨的溫度。

他輕聲道:

“不過是些許風霜罷了。”

佟關咬了咬牙。

終究是不敢違背,還是聽從江忱的話下了山。

只是踏上石階之前。

他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

江忱在墓前站的端正筆直,周身布滿雪光,神色卻冷靜的要命,彷彿是沒因為少女的死亡而牽動情緒。

墓堆在他眼裡,就像是一塊石頭,或者是一捧泥。

這世間再沒了羈絆與軟肋,誰也摧毀不了他的強大。

佟關這樣想。

……

佟關離開後。

整座墓園都被封鎖起來。

沒人再打擾這個世界。

耳邊很安靜,除了冬風掠過的聲音,再無其他。

江忱拿過旁邊的山茶花束,輕輕地放在少女的墓碑前,又伸出手指替她掃了掃碑上的雪。

大片大片的白色,反射着天上的陽光,刺進他的眼睛裡,乾澀又疼痛,他混不在意。

只看着純白的墓園。

他覺得這個世界何其殘忍。

多少像他這樣該死的人都好好的活着。

葉眠這樣善良的姑娘卻早早喪了命。

本以為的疼痛遲遲沒有到來,他心間只有一抹淺淺的惋惜。

坐在葉眠的墓前,江忱淡淡地說:

“阿眠,第一次這樣叫你,很無理,抱歉。”

“阿眠,我甚至來不及跟你說再見。”

“阿眠,這樣也好,我們永遠不說再見。”

江忱的聲音被簌簌的風聲湮沒。

枯葉從枝頭落下,顫動一樹的落雪,划過墓碑上少女帶笑的照片。

恍惚間,像少女眨了眨眼。

江忱皺了皺眉,伸手又替她擦了擦雪。

一瞬間。

他忽然意識到,這是宣告着少女死亡的證據。

那種冰冷的、帶着劇痛的寒意,終於從四面八方來臨,湧入心頭。

是那種無法言說風尖銳的隱隱作痛。

他握緊了手心,無聲地紅了眼眶。

下一刻。

他手指都在抖,整個人埋在墓碑前,佝僂着脊背。

肩膀止不住的顫動着,一滴一滴眼淚滴落在雪上。

忍了一輩子的傷痛。

這是他第一次向命運服軟。

……

雪越下越大了。

……

佟關還是拿着傘重新上了山。

再看到男人的身影時。

他又停住了腳步。

收緊手指,再也沒有上前一步的膽量。

驚駭。

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再沒人比他更清楚江忱這個人有多麼的尖銳。

他不僅冷血,他還能忍。

而現在,那個無比沉穩強大的男人,倒在雪地里無聲的痛哭着,連脊背都在踉踉蹌蹌地顫動。

佟關不敢相信這是什麼樣的苦楚。

當初他也問過老闆。

葉眠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值得他費盡心力去拯救。

老闆眼中有難得的溫色。

“在那個光是讓我站起來就很痛苦的曾經。”

“她是唯一讓我不恨這個世界的理由。”

如今,這抹好不容易救回來的光,又一次在他面前分崩離析。

這世界何其狠毒。

……

從早晨到下午。

日復一日的。

江忱都會帶上最美的花來墓園。

除了第一天的狼狽。

剩下的日子他好像全然接受了這個事情。

佟關揪着心臟,次次都只能站在遠處看着。

漫天的大雪是真刺眼。

他都忍不住戴上了墨鏡。

看着遠處站立在雪中的男人。

佟關覺得,起碼這樣的老闆能有感情。

他太銳利了。

這些年來的風霜苦楚。

都使他變得更加的令人畏懼。

……

兩年後。

江忱的創佲已經完成了最後一輪的財產清算。

子公司分部在全世界各個最發達的城市。

江忱這個操盤手無疑是取得了最大的成功。

他也成為了最熾手可熱的金融家。

大部分關注財經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只是他再也沒有上過新聞,很少有新聞板塊能獲得他的隻言片語。

正如佟關所說的一樣。

他沒有羈絆與軟肋,就是最恐怖的存在。

他甚至吞併了無數個龍頭企業。

有錢,有權。

這個世界上,已經很少有他觸及不到的東西了。

誰碰到他,都是一副諂媚巴結的笑臉。

或許剛開始,還有人會在背後說他做過牢的污點。

可但當權勢與地位差距過大的時候,人們只能看見他身上耀眼的光。

他獲得了所有人的敬仰。

然而跟在他身邊的佟關和林衫知道,他其實並不快樂。

……

又是一年的冬。

江忱坐在前往半月彎的車子上。

那裡老早就有人等着他的來臨。

他穿着最正式的衣着,戴着墨鏡,神情淡漠的踏過冬雪。

闊步走向最大的那間別墅。

裡面不像他其他的房產,總是一副冷冰冰、沒人氣的模樣。

別墅的院子挖了個小池塘,池塘邊有一個大棚,種了許多的藥材和青菜。

任誰來都會覺得奢侈,居然會有人會選擇在這個片土片金的地段種菜。

江忱停在院落前,旁邊隨行的黑衣人摁了摁門鈴,門自動被打開了。

江忱眼神在門口掛着的對聯上停留了片刻,視線平移走到院落的池塘對面。

那裡有人滿頭花白的老人,正佝僂着背在大棚里一下一下鋤地。

五十多歲的葉海聲,頭髮卻早已沒有一根黑色。

看上去比七十歲的老人還蒼老。

看見江忱來,他放下手中的鋤頭,笑着說:“小江,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