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至明不喜歡故作玄虛，吊人胃口的小伎倆，又不是他有求於孫琪。
因此，余至明直接撇開孫琪醫生不理，返回了自己辦公室，還叮囑周沫。
他需要休息，養精蓄銳，在晚上七點之前，不許任何人過來打擾。
“余醫生，到晚飯時間了，接下來還要手術，要不要給你弄些吃的？”
余至明搖頭道：“不用了。”
“手術時間又不長，我隨便吃點巧克力、餅乾墊一下就行，晚飯還是回家去吃。”
在周沫出去後，他吃了兩塊黑巧克力，幾塊餅乾和一些乾果，還有一杯牛奶，就躺在了沙發之上。
余至明雖讓身體進入了休息狀態，大腦卻沒有停歇，在腦海中模擬起了等下將要進行的宮內介入手術。
畢竟是天花板級別的介入手術難度，還是首次主刀，余至明自然是無比重視。
為了處置各種可能的併發症，他還邀請了心肺專家王春元醫生做手術助手。
婦科專家柳芸醫生也會在手術室，協助處理手術中的一些突發情況……
作為主刀的余至明狀是在休息，他的醫療團隊正為晚上七點半開始的手術，在按部就班的忙碌。
護師簡芹領着兩名小護士，對隔音手術室做消毒處理，還需準備手術所需的器械、醫用品、藥品、應急血漿等等。
主治醫師沈奇和段怡，也在對今晚手術對象孕婦劉頎和她腹中胎兒做術前檢查。
被晾曬一邊，無人搭理的孫琪，則是來到了七樓柳芸醫生的辦公室。
孫琪徑直來到正在伏案工作的柳芸辦公桌前，問道：“你就這麼相信他能做到？”
柳芸抬起眼皮看了孫琪一眼，又把視線投在了手上的病人資料上。
“余醫生的血管介入本事可是協和醫院董哲，我院的王春元都自嘆弗如的。”
“至於你……”
柳芸面露譏諷道：“不過是心狠膽子大，用胎兒的生命和健康喂出來的。”
孫琪胸口起伏了幾下，道：“不管之前如何，現在的我，經驗豐富，手術效果已經不比國內外同行差了。”
“即便你的兒子兒媳，如今也是信我，而不是信你，信那個余至明。”
柳芸放下手上的資料，坐直身體看向孫琪，面無表情的說：“那兩個傢伙之所以選你，是因為他們對我有誤解……”
“算了，一提他們，我就生氣。”
柳芸轉而問道：“你怎麼來了？余醫生可是明確表示，不讓你觀摩手術。”
她又好奇問道：“你應該清楚，余醫生做介入手術無須圖像引導，旁人即便觀摩，也看不到什麼。”
“你堅持觀摩的目的，是什麼？”
孫琪輕哼道：“沒什麼特別目的，就是想親眼見證一個醫學天才的又一次成功。”
“或是，首次失敗。”
她又輕嘆道：“他要是成功了，對我的影響還是蠻大的，不再是濱海唯一。”
“我劍走偏鋒，付出那麼多，憑此成為廣受讚譽的胎兒醫學專家，容易嗎？”
柳芸輕切一聲，說：“你不願意說就算了。即便真的是這個原因，你也不用擔心餘醫生會影響到你的地位。”
“他有太多重要的事情去做，還有很多醫學領域要去探索，根本志不在此。”
她又唏噓道：“要不是我那兒媳倒霉的懷上心臟發育不良的孩子，余醫生也想不起會涉足這一個狹窄醫學領域。”
就在這時，有人敲門而入，是柳芸年後收下的負責指導的青年醫生單琳琳。
只見她一臉興奮的說：“柳醫生，醫院剛剛發布了公告，說是推行一個青年醫生培養新項目，由三名不同醫學方向的主治醫師組建會診小組，在門診那裡會診患者。”
“首批七個會診小組。”
“柳醫生，我想報名參加。”
柳芸沉吟片刻，說：“就像是周洛、沈奇、段怡他們幾個在門診那般？”
單琳琳點頭道：“差不多。”
“不過，醫院公告上還說了，會讓一位資深醫學專家在第二天和我們一起複盤小組的會診過程和結果，並加以指點。”
柳芸頷首道：“很不錯，三人在會診時相互碰撞觀點，第二天再通過復盤接受高手指點，這是非常不錯的醫術提升項目。”
“我支持你報名參加。”
“柳醫生，謝謝您。”
單琳琳道謝了一句，又道：“醫院還發布了一個中青年外科醫生進階學習項目。”
“主要由余醫生一對一的對外科醫生的手術能力做全方面評估。”
“參與者，需要報名。”
柳芸忍不住輕笑道：“醫院有些不地道啊，余醫生他那棒喝之師的名頭已傳揚出去，醫院這是要插手分一部分功勞呢。”
她又把目光看向了孫琪，略帶顯擺的說：“青年醫生門診小組會診，中青年外科醫生的進階指點，都與余醫生有關。”
“他對華山的影響，已深入方方面面，華山醫院的快速起飛，就在眼前不遠……”
時間，終於來到了晚上七點。
稍作洗漱的余至明，精神煥發的走出隔音辦公室，意外發現王春元醫生、柳芸醫生一起等在了大辦公室。
因地下三層面積限制，除余至明的辦公室外，就沒有供外人休息座談的地方了。
余至明向王醫生、柳醫生客氣兩句，一起走出大辦公室，來到了手術區隔離門前。
他看向等在一旁的孕婦劉頎的丈夫，又等待片刻，見他沒有改變主意，就通過隔離門，進了手術區。
余至明三人用了十多分鐘時間，換衣，刷手消毒，進手術室，又在手術護士的協助下穿手術衣。
相繼做好手術準備的余至明、王春元來到手術台的兩側。
至於柳芸醫生，則是來到手術台一旁，和段怡站在了一起。
要是在術中和術後，孕婦和胎兒出現了重大問題，就需要她們出手了。
余至明看向手術台上睜着大眼睛的劉頎，問：“你確定不要睡一覺？”
這台宮內介入手術，雖然難度高，但創傷小，時間短，只需肌注局部麻醉即可。
不過，有些患者心理懼怕，可使用吸入式淺層麻醉，讓自己睡過去。
劉頎回道：“余醫生，我不怕，我要陪着寶寶一起挺過手術。”
余至明叮囑道：“劉女士，手術中你可能會感受到心裡不適，還有疼痛。”
“但是不要慌，一切有我。”
劉頎點頭道：“余醫生，我信你，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慌張。”
“我不慌，寶寶也不會慌。”
余至明又看向了手術台對面的王春元。
“王醫生？”
王醫生向余至明展示了一下，已經拿在手中的擴充球囊的壓力閥，說：“余醫生，我已經準備了，保證不會出問題。”
王春元這次做手術助手，除了在手術併發症發生時提供緊急救治和給葯建議外，最重要的一個工作是，在余至明的提示下，及時通過壓力閥擴充球囊。
這個工作，王春元在昨夜的電話溝通中受到過細緻入微的交待。
比如，收到指示後，要立即擴充球囊，一共擴張三次。
第一次第二次間隔一秒，第二次與第三次之間的間隔是兩秒。
每一次球囊擴張的壓力都不一樣，一次比一次大。
不僅如此，余至明還給出了每一次球囊擴張的具體壓力值。
面對如此具體而微的要求，血管介入一向經驗豐富的王春元，都有些吃不準了。
他特意調整了今天的工作安排，上午和下午各拿出了半個小時進行練習，確保這次協助工作不出任何差錯。
同時，王春元也對余至明今晚手術的成功，充滿了信心。
不僅在於余至明之前接二連三的成功，還至於如此具體而微的要求，讓王春元看到了余至明對工作的認真和細緻。
本就天賦超群，對待工作又一絲不苟，準備工作細化到了極致，都這樣還不能成功，誰還能成功？
王春元看着正在推按孕婦的腹部，調整胎兒體位的余至明，不由想到了自己的那幾個學生和助手。
一個個笨的出奇，學習還不夠努力，工作也不夠細心，真是無可救藥……
就在王春元不滿自己的學生之際，余至明已經乾脆利索的做好了胎位調整。
胎兒的胎心，正好對應了孕婦注射過麻醉劑的肚皮和子宮部位。
手術時機，已到。
余至明伸手接過細長的穿刺針，稍作停頓，屏息凝氣，然後沒有任何猶豫的刺入了孕婦的小腹。
這看似簡單一刺，要求卻是極高。
十七厘米的穿刺針穿過孕婦的肚皮、子宮，胎兒的肋間隙，直達胎心的右心室流出道，要一次功成，沒有試錯機會。
而二十四周大胎兒的心臟，只有一個杏仁般大小，右心室流出道直徑只有四毫米。
穿刺針更不能穿透，要恰恰好，這個難度可想而知……
此時的王春元緊緊的盯着余至明的動作，不敢有任何的分心。
下一刻，他就看到余至明從護士手中接過導絲和擴張球囊透過穿刺針送了下去。
王春元曉得，他發揮的時刻就要來了。
剛想到這一點，他的耳邊就聽到了余至明的聲音。
“球囊，現在！”
王春元想也沒想，條件反射一般按下了手中的壓力閥。
一次！
兩次！
三次！
緊接着，他卸掉了球囊的壓力。
再下一刻，余至明撤回了球囊和導絲，還有穿刺針。
再接着，手術護士忙碌不停的把幾個傳感器貼片貼在了孕婦的肚皮上。
手術室的監測儀器設備，紛紛開機。
王春元熟悉的手術室和氛圍，回來了。
他看向監測胎兒的幾台儀器。
只見屏幕的數據在一陣變動後，終於穩定了下來。
胎心，135次/分。
這是允許的正常範圍。
王春元又看向超聲圖像顯示的，經肺動脈瓣的前向血流。
之前對這胎兒有了解的王春元發現，這個前向血流量，赫然增加了六七倍不止。
手術，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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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