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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去想夢魘的這個事情,自閬苑水榭間穿行。蘇岩進入堂屋。

裡面已經聚了不少人,進堂屋的時候蘇岩快速掃視了一遍。

居中是年過六旬的秋家老太公秋季禮,入贅當日見過,老太公下垂首依次坐着大房家主秋相如及其二房、三房的人員。

二房秋居正在都城,負責都城那邊生意,所以二房的代表是長子秋蓮舟。除此之外,還有秋府請來的先生程東遙。

關於程東遙,蘇岩從曦月口中了解過,是廣陵書院名儒,秋家子弟在廣陵書院的也不少,多半都拜在程東遙門下。程東遙和秋家關係匪淺,此番過來把關。

秋府有身份的,能拉上關係有學問的,都聚在了一起,為的就是考校蘇岩這個贅婿。

贅婿當道,不是不行,但明顯比別人多了層層考驗。

蘇岩進入,秋蓮舟稍微眯了眯眼睛。看着眼前的蘇岩,怎麼都無法將這個看起來還算帥氣的贅婿和殺了雷家四口的人關聯在一起。

蘇岩感覺望過來的視線中除了秋相如的目光蘊着鼓勵,其餘來自二房、三房的眼神都是不善或者帶有奚落。

不善自然是因為染坊的這件事,自己其實是主動請纓,但在二房、三房眼中,估計猜測最多的還是自己受了秋相如指示,大房想要全權掌管秋家。

至於奚落,幾乎全部都來自二房、三房子弟,這些二世祖們還感受不到秋家江河日下的危機,自己這個贅婿才回門結束,便想要染指秋家染坊,抱守的都是嗤之以鼻態度和存心看笑話的心態。

衙門捕頭陸遷並沒有渲染蘇岩殺了雷家四口的事情,秋家的人也沒有到過現場,所以對於蘇岩殺人手段及其表現出來的冷靜,秋家各房家主和二世祖們沒有直觀的感受。

秋老太公年過六旬,氣質出眾,蘇岩無法從一手締造了秋家輝煌的老太公臉上看到任何多餘情緒。

不卑不亢的站在堂屋中間,蘇岩逐一施禮。眼神平靜的看着秋老太公。

最先開口的卻是秋家三房的秋伯庸

五官方正的男人輕咳一聲,對蘇岩開口:“岩兒入贅秋家,想要替秋家做些事情,拳拳之心令人欣慰,可岩兒在蘇府不問世事,如今到了秋家,突然說要到染坊做事,是不是唐突了一點。”

秋伯庸說的委婉,但字裡行間包含了兩重意思,點明蘇岩贅婿的身份,其次提醒不要好高騖遠。

二房長子秋俞蓮舟說道:“三叔說的對,我聽說入贅之前,姐婿曾和人比武,被人拍了一磚頭,病痊癒了?或者說……殺人壯膽了。”

笑了笑,秋俞蓮舟繼續說道:“蘇府隨禮兩箱書籍,姐婿就應該勤讀書,苦鑽研,陸捕頭說衙門或許能推薦你科舉,這是好機會。秋家如今比不得以往,歸其原因,是官府中沒人。秋家文武之舉,就指望你和大哥。”

含沙射影,意思就是你一個贅婿,瞎蹦躂什麼。

程東遙看蘇岩很順眼,贅婿身份,但人站在眾目睽睽之下,不卑不亢,氣質沉靜,這種迥然不同於秋家各房子弟的氣質很明顯是長期閱讀典籍沉澱下來的,而不是臨時抱佛腳,裝模作樣。

對於蘇岩入贅,程東遙雖然覺得可惜,但也沒有太多的成見,畢竟晉國就有書生兩次入贅,成為治國賢臣的例子。

但程東遙沒有開口,還沒有進入正題,自己喧賓奪主不好,所以程東遙衝著蘇岩點了點頭,大概的意思也就是別顧忌贅婿身份,我看好你之類。

但秋蓮舟怎麼一打岔,就有弟子大膽了起來。

三房兩兒一女,十六歲的少女名叫秋可欣,因為秋子衿神智的問題,三房小姐如今很得寵。

秋可欣低聲笑了笑,衝著秋老太公說道:“欣兒也擅長女紅,太公讓我到織布坊好不好。”

丫頭怎麼一說話,大房主母秦星竹臉瞬間就冷了起來。

其實看到程東遙的時候秦星竹就已經在打退堂鼓,此時此刻,壓根就沒想過蘇岩能通過考校,只要不太丟臉面就行。如今看來,這個底線都可能守不住。

秋老太公笑了笑,對秋可欣說道:“胡鬧!”

秋相如打圓場,對老太公說道:“岩兒在南吳讀過一本叫《吳禮·天官·染人》,書中寫到,凡染,春暴練,夏纁玄,秋染夏,冬秋功。掌凡染事。赭石、丹砂、綠礬調製着色……”

言落,秋相如說道:“岩兒,你說給太公聽!”

秋老太公皺眉:“南吳有這樣的典籍?”

三房秋伯庸笑着說道:“即便有典籍,也不過是死記硬背出來,這和通曉染色之法沒有關係!”

受寵的秋可欣開口:“我也會背,終朝采綠,不盈一匊,終朝采藍,不盈一襜。”

“欣兒不準胡鬧!”三房秋伯庸笑着呵斥了一句。

“本來就不稀奇嘛,背誦,誰不會!”秋可欣不滿的嘀咕一聲。

秦星竹挺翹的鼻尖上已經冒出了冷汗。視線餘光看了看不斷給蘇岩使眼色的秋相如,內心冷哼一聲,心道:“今日丟臉都丟到了整個家族這兒,回頭再算賬!”

站在蘇岩身後的曦月一臉的輕鬆,一點都不緊張。

蘇岩有自己想法,內心想着:“秋家三房之爭,看來比自己從曦月口中所知道的還要嚴重,這明擺了就是刁難我,我還是先發制人,否則被二房、三房及其這些二世祖問來問去,還不累成狗了。”

蘇岩施禮:“太公,可否讓岩兒寫一幅配方!”

秋老太公一直在觀察蘇岩。

老太公閱歷豐富,如何看不出來秋可欣、秋蓮舟等人是在為難蘇岩,但家大業大,這種事情也看得多,只要不是手足相殘,老太公也是睜一眼閉一眼,人沒有銳氣,寸步難行。如果蘇岩接不下來這些刁難,那麼考校也可以直接結束。

蘇岩始終鎮定,秋老太公內心也有少許的讚許,贅婿的表現其實比自己預料的要好很多。

老太公點頭:“可!”

曦月利索的忙碌了起來,不久之後,案幾,筆墨紙硯準備妥當。

蘇岩磨墨,蘸墨拿筆。

使用的是瘦金體,一筆落下,字如斷金割玉,紙張上出現了“錯紗配色,綜線挈花”八個字。

錯紗配色,綜線挈花,這是黃道婆改進的織造技術,加點精神後,被蘇岩記得一字不漏。

言簡意賅,以百字寫出了這項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