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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裡,嚴世藩的姬妾們難得的開心,在陽光下賞花喝茶,關係好的還聚在一起說悄悄話,一派和諧美好的大戶人家景象。

然而在胭脂豹的小屋裡,如玉講述的卻是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真實故事。

「剛到京城的那年,師父租了房子,讓我在家裡守着,他出去接一些活計,拿回家裡來做。

京城的富戶很多,師父的手藝又極好,一些大戶人家要雕水晶杯、玉手鐲的活也能接到,比在老家掙得多。

我的手藝也越來越好,很多活計,我和師父一起干,只比師父慢一點點。師父很開心,說再過兩年,我的手藝就能超過他。

師父還說,等他攢夠了錢,就把租住的這個小院買下來,他無兒無女,以後就讓我跟他的姓,做他兒子,給他延續香火。」

如玉的整個人都陷入了回憶之中,就像被催眠了一樣,臉上掛着開心的笑容,其實,那才應該是他最開心的時光吧。

胭脂豹獃獃地看着她,不敢問,也不敢打斷她。過了一會兒,如玉才笑容漸漸消失,聲音也變得低沉嘶啞了。

「後來,我長高了些,也壯實了一些,有點男人的樣子了。師父覺得總讓我在家躲着也不是事兒,就開始帶着我出門做生意了。

很多人誇我俊俏,但像以前那樣打我主意的男人少了,倒是很多女子開始接近我。我那時懵懵懂懂的,對漂亮的女人也會心動。

但師父管我管得很嚴,他告訴我,不能跟那些人胡混,以後他會幫我說門好親事,讓我要爭氣,將來好繼承他的手藝和香火。

後來,那個商會會長,談新仁,找到我師父,讓我們給他家雕刻傢具,雕刻玉器。

他給的工錢很高,活也很多很急,談新仁為了趕時間,讓我們住在他家裡趕工。

我和師父沒日沒夜地干,師父說這次工錢到手,就能把那個小院買下來了,以後我們就有家了。

談新仁有個小妾,很受寵,她房裡要做的物件裝飾最多,因為活多忙不過來,我和師父只能分開干。

***活時她本來應該躲在其他房間的,但她總會偷偷來找我說話,誇我長得俊俏,說她是被談新仁買來的,談新仁姬妾很多,他玩膩了還會再賣掉或是送人,說著說著就掉眼淚。

她很漂亮,我也很同情她,就跟她多聊了幾句。後來被師父發現了,師父很生氣,讓我跟他交換活計,去另一個房間做事。

有一天中午,我和師父吃完談府供應的飯菜後,師父說很困,就找個地方睡午覺了。後來我才知道,因為師父喝酒,我不喝酒,所以他們給師父的酒里下了葯。

然後她又來了,給我送了壺茶,我正好吃得很口渴,就喝了茶。然後,我就像着魔了一樣,滿腦子想的都是女人。她脫了衣服,又脫了我的,我就……」

如玉的臉上沒有紅,而是變得很白,她的悔恨和憤怒讓她全身在微微地顫抖。

胭脂豹為了安撫她,給她倒了杯茶遞過去,她卻條件反射地向後仰着身子,就像要躲開當年的那杯茶一樣。

「當天晚上,我失魂落魄的,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師父,然後,談新仁就帶人把我們抓起來了,說我***了他的妾室。

我辯解說是她找的我,但談新仁根本不聽。他打了我和師父一頓,然後,讓四個僕從架起了我,一個乾瘦的老頭走進來,把我的褲子脫了。

師父瘋了似的喊叫,求談新仁放了我,他不要工錢了,談新仁要多少錢,只要他有,他都給談新仁。

談新仁看着我師父說:老子有的是錢,不缺你那點。何況這事兒也不是我說饒就能饒的。

然後那乾瘦的老頭就動手了,雖然用了葯,但我連

嚇帶痛,還是昏過去了。等我醒過來時,已經在順天府的大牢里了。

那個乾瘦的老頭居然能進順天府的大牢,他每天都過來給我換藥,我才沒有死在牢里。後來過了兩次堂,談新仁請的訟師很厲害,連順天府的人都說不過他。

再然後,我就被轉到了刑部的大牢里,說我是***官商妾室,按律罪加一等,可判苦役流放,念在我已傷殘,從輕發落,監禁三年。

過了幾日,我的傷好了,可我知道自己是個廢人了。只是我放不下師父,我想等釋放後,去找師父。

有一天晚上,嚴世藩來了牢里。我那時還不認識他,但一看見他就很害怕。可那天吃的飯菜里被下了葯,我全身無力,而且就像在談新仁家一樣,***焚身。

我已經不是個男人了,那葯竟然就像知道這一點一樣,我的慾望竟然也變得很古怪。

他走進牢里,說了一句話:當年賴天功把你弄丟了,想不到一直到今天才找到你,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呀。」

胭脂豹的手一抖,茶水灑在了地上,如玉抬頭看着她,臉上是深深的絕望和對命運的嘲諷。

「你知道賴天功是誰,對嗎?否則你不會這麼驚訝的。」

胭脂豹艱難的點點頭:「他是嚴黨的一個官員,你說的,當初那個想要搶走你的縣令,就是他?」

如玉點點頭:「當年他就是想把我獻給嚴世藩的,後來兜兜轉轉過了兩年,我還是沒能逃出嚴世藩的魔掌。

當天晚上,就在牢房裡,嚴世藩就把我侮辱了。藥力過後,我心如死灰,想要一死了之。

可嚴世藩笑着告訴我:趙侍郎把師父召進了工部,給了他造辦之職。他還告訴我,現在我師父手上的活,是給三位皇子雕刻玉佩。

如果他想要了我師父的命,他都不用親手殺人,只要讓趙侍郎動點手腳,在還沒雕刻好的玉佩上劃一刀,我師父就會被殺頭。

我害怕了,求他放過我師父。他告訴我,只要我聽話,他就不會殺我師父,否則,他隨時都可以殺。

第二天,嚴世藩就帶人進來,給我纏腳,給我梳妝打扮,換上了一身女子衣服,然後將我用馬車從刑部大牢接回了嚴府,對外說是新買的姬妾。

他弄來兩種葯,一個讓我泡腳,一個讓我當茶喝。泡腳的葯讓我的雙腿無力,也讓腳越來越小。

喝的葯,讓我的聲音越來越細,皮膚和胸部也越來越像女人……

他唯一不動的,就是我的兩隻手,他說我的手是寶貝,留着有用。」

胭脂豹咬着牙,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很淡定,很無所謂。因為她到現在也不敢肯定,這是不是嚴世藩試探自己的圈套。

「刻玉佩還是先太子沒死的時候,那至少也有三年多了,這三年里,你再也沒出過嚴府,沒見過你師父嗎?」

如玉搖搖頭:「見過兩次。第一次是剛進嚴府不久,我擔心嚴世藩不守信用,所以要求嚴世藩帶我去看看師父。

只有師父還活着,我過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才有意義。

嚴世藩用馬車帶我到了師父的小院門前,還得意的告訴我,我如果想害死師父,儘管把真相告訴他。

我穿着女人的衣服,走進師父的屋子裡,師父正在吃飯,他第一眼沒認出我來,但隨即他的臉色就變得鐵青。

他罵我不知廉恥,犯下大錯也就罷了,他花費了半生心血,把我從象姑館裡救出來,教我手藝,結果我不但毀了自己,還甘願干這種***的事兒。

我不敢告訴他任何事,只是哭着問他:師父,如果我還能回來跟着你,你還肯不肯當我師父?」

如玉停住了,就像被一團棉絮堵住了胸

口一樣。胭脂豹的胸口也堵得厲害,她的聲音也帶着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你師父,曾造辦,他是怎麼說的?」

如玉蒼白的臉上露出笑容,那笑容卻比任何一種嚎啕大哭都讓胭脂豹更難受,那是無法形容慘笑,那是絕望中帶着一絲欣慰的慘笑。

如果一定要找個比喻,那就像是一個人在沉入沼澤的最後一刻,在淤泥之上的眼睛,看見了自己的親人被人救起來了一樣。

「師父說,他徒弟已經死了,他再也沒有徒弟了。

他說他徒弟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既不是工部硬塞給他的那幾個廢物,更不是眼前這個不男不女的***坯子。可惜,那麼好的孩子,已經死了呀。

師父說完,就不再理我了,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很快就把自己灌醉了。我把他扶到床上,蓋好被子,給他磕了頭,就走了。」.

胭脂豹強忍着眼睛裡打轉的淚水,保持着自己最後的警惕:「那第二次呢?」

如玉看着自己的兩隻手:「第二次,是去年嚴世藩讓我幫他把太子的玉佩重新雕刻成裕王的。我起了疑心,如果我師父還活着,他為何不找我師父做呢?

所以我死活不肯,嚴世藩沒辦法,只好告訴我這事兒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所以不能找我師父。

為了證明他沒害我師父,他用馬車把我帶到工部大門前,讓我隔着帘子看見師父從工部下值。

師父,他老了,雖然只過去了一年多,但師父真的老了。嚴世藩告訴我,師父酗酒,所以手也變抖了,他的手藝已經不如我了。

豹姐姐,你說,我師父酗酒會不會是因為我?你見多識廣,你幫我想想,是不是因為我?」

胭脂豹終於撐不住了,淚水滾滾而下,她不再懷疑這是個圈套,不再懷疑這是嚴世藩在試探她。

她緊緊的抱住如玉,感受着如玉的淚水打濕了自己的肩膀,哽咽着,小聲的在如玉的耳邊答覆她。

「你師父一定很想你的,他一定很想你的。你是個好孩子,是個好徒弟,你沒有做錯什麼,你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