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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府把龍景樓的請求向崔元庭說了,崔元庭想了想,讓孫寶和孟武陪靈府在驛站多住兩天,來回出入教坊也有人護衛。

靈府卻道:“元庭兄將人都留給我,誰和你一同押送輜重。”

崔元庭道:“我有州衙的兵丁護衛押運,還有何新,他辦事妥當,何況宋州距楚邑縣也不遠。”

於是靈府就留在宋州。

說來十分好笑,也許是為了方便來往官員出入教坊,宋州教坊與官驛竟在同一個坊。

這樣一來,靈府和官員們便不用擔心出來太晚會犯禁。

夜間的教坊燈火通明,熱鬧非常,遠遠望去竟有繁華大都夜生活的味道。

龍景樓對她比對自己妹子還好,靈府再去教坊,上上下下都對她客氣幾分。

她一邊指點龍景樓各色武將的不同技能,一邊將能想到的玩法都寫下來,謄在紙上。

這一日,靈府從教坊出的晚一些,龍景樓帶着婢女陪她行至門外,忽聽得一陣拳腳喝罵之聲。

幾個醉漢解酒撒癲,正對牆角蜷着的一人拳打腳踢,而那人似乎被打得連悶哼聲都發不出來。

靈府身子向前便要制止,龍景樓一把拉住她:“妹子,聽我的,別去管他。”

靈府疑惑:“為何?此人被如此欺負,怎麼不管?”

龍景樓看了看跟着靈府的孟武和孫寶,以及靈府腰間的劍,輕輕將靈府拉到一邊。

“妹子不知,這人有些說法……”見靈府蹙眉看自己,龍景樓嘆口氣,無奈道:“此人人稱盧三公子,據說是武宣節度使的私生子……”

靈府更加皺眉:“節度使的私生子還這麼被欺負?”

“就是因為節度使私生子的額身份才這麼被欺負的,你不知道,他的母親原是武宣軍中一營妓,後來轉至宋州。”

“這個盧三公子自幼長於教坊,本來也沒大事。可去年冬歲,她娘臨終前告訴了他的身世,千求完求讓他帶着信物去找節度使父親。”

“可是他運氣不好,沒有見到節度使本人,卻撞在了節度使兩個兒子的手裡。這兩位最是混世魔王的,將盧三公子一頓羞辱,並押回宋州教坊,還傳出話,要他一輩子在教坊之地做他的盧三公子。”

“這便是明擺着讓人作踐他呢,那兩位節度使公子還跟這裡的地痞無賴打了招呼,看着不讓盧三公子走出這片坊。這幾個月,也真是受盡了折辱……”

“唉……可是誰又敢和節度使公子過不去呢?這裡不少姐妹看着他長大,也有心疼的,可最多也就只能在夜深無人之際送點吃的給他。”

靈府轉頭看向那蜷縮之人,卻見那幾個醉鬼竟然過分到當街脫褲,要朝他尿溺!

靈府怒撞心口,對孟武道:“攔住他們!”

同時,自己飛身上前,一腳踢開一個醉漢,將那盧三公子護在身後。

龍景樓都震驚了,她雖見過靈府配劍,可也以為不過是小女娘扮俏的裝飾,從沒想過她當街動手毫不猶豫。

可靈府嘴角卻在痛得抽搐:娘的,太久不練,這下都肌肉拉傷了……

她拔劍對幾個醉鬼橫眉立目道:“堂堂男兒不思進取,只知作踐弱者,算什麼東西!再不滾蛋,我便在你們腿上戳幾個窟窿!”

幾個醉漢狼狽逃躥,嘴裡還嚷着:“你敢護着他,有種你別走!”

龍景樓這才上前,皺眉道:“妹妹何苦攬這個官司,半點好處也沒有!”

靈府收劍入鞘,面色平淡:“若事實都看有沒有好處,這世上還有公義二字嗎?”

龍景樓臉上一紅。

靈府道:“龍姐姐,這件事不關你的事,反正我也不是宋州人士,今晚月黑風高,那幾個醉漢也不一定認得出我。”

她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沒什麼反應的“盧三公子”:“這個人我想救走,龍姐姐可願意幫我這個忙嗎?”

龍景樓看着靈府那張無比認真的臉,眉頭深鎖,最終點了點頭……

天明開坊後,靈府與龍景樓依依作別,上了馬車。

孟武駕車,孫寶騎馬,一行人向宋州城外出發。

車內,靈府看着那個昏迷不醒的盧三公子沉默不語。

人,她救了。

說不清拔劍而起的那一刻是什麼樣的心情。

也許是很久很久前,自己也處於和盧三公子相同的位置,被人欺辱,雖然程度輕很多。

無父無母的孩子,能有幾個避開這樣的遭遇?

她以為自己已經忘了刻在生命里的那些霸凌。

可是在她看到盧三公子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沒忘。

這位盧三公子很臭很臟,她到現在都沒有看清他長什麼樣。

孫寶給他換了乾淨衣服,但他的頭髮蓬亂而結塊,亂鬨哄地披在腦袋上,完全遮住了臉孔。

她昨夜也不敢聲張,給他尋醫或者洗澡,只待出城後再做安排。

好在孫寶和孟武兩個都是聽話的,見此也並無多言。

馬車駛出三十里,已經是另一個驛站了,靈府推了推車板上躺着的人,見他毫無反應,又去試探他的鼻息,感受到微弱的熱氣,這才放心。

片刻後,她端了碗熱湯,讓孫寶慢慢餵給盧三公子。

孫寶有些嫌棄,奈何知道靈府在崔元庭處的地位,還是聽話行事。

好容易灌了些湯下去,因怕走漏風聲,他們也沒把盧三從車上抬出來。

孫寶用熱水沾了布巾,給盧三公子簡單擦拭,並撒了些外傷葯。

末了,他對那躺着的人咕噥道:“靈府姑娘真是心善,費這麼大週摺救一個癩漢,也是你的運氣!”

他轉身下車,沒有看見車內的人微微一顫……

數天後,宋州教坊比從前更熱鬧了。

誰都知道這裡有位驚才絕艷的龍都知,以一己之力,苦思數月,創製了風靡整個河南道的三國殺遊戲。

在人們喧囂沸騰之餘,偶爾有人會咕噥兩句“最近都沒見到盧三公子了”。

幾日後的清晨,一個傾腳工(城市裡收糞便的人)在一口枯井中發現了一具屍體。

屍體死了數十日,已然生蛆腐爛,而且似乎因為頭部朝下跌下去的,所以面部塌爛嚴重。

人們憑着他身上贓污到看不出原色的衣服,依稀認出這人似乎就是失蹤數日的盧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