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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凄厲叫聲。

何太太抱着孩子,快速朝着樓下跑去,她流着淚叫着她的阿默。

“阿默!阿默!”

“阿默!不是你!一定不是你。”

……

四周的人都望着她,望着這個面容姣好的女人,覺得她像是要瘋掉了,像是要碎掉了,女人的鞋子跑掉了,她懷裡的小嬰兒不住啼哭。

一樓中庭,花圃中央。

一具修長身體摔在中間,四肢擱在水泥的檯面上,周身是血。他失去雙眸,他的眸子里沒有一絲光亮,就那樣凝視着這似乎亮起的天光。

天亮了,何默卻永遠長眠。

“阿默。”

人群中響起何太太的聲音。

她撥開聚集圍觀的人,走到男人跟前。

她直勾勾地看着男人,她一眼就看出這是她的阿默,因為她的阿默總是喜歡穿着白襯衣,跟一件半舊的寬肩西裝,他說男人不需要太考究,她的阿默說過有閑錢不如留給太太跟女兒花,太太跟女兒應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阿默!”

何太太跪在男人跟前。她伸出手掌,顫抖着撫摸丈夫的臉龐,她的淚水掉落,砸在已亡人的面頰上……

一滴一滴。

她露出難看的笑,她追問他:“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要這樣做!阿默……你走了,我跟何歡怎麼辦?我們怎麼辦?”

“阿默,你怪我是不是?”

“你怪我拿了他的錢,欺騙了你,跟你結婚對不對?”

“阿默,為什麼不屈服呢!阿默,為什麼不糊塗一點呢?生活得糊塗一點也沒有關係的……阿默,很多人都是這樣糊塗著過完一生的,糊塗著自己也相信了。”

她跪在地上懺悔。

但是她的阿默,卻再也聽不見了。

他的上衣袋子里,有一封帶血的遺書,是指名寫給她的――

【靜怡,請原諒我的軟弱。】

【我知道,在我死後你會怪我,為什麼不將就為什麼不糊塗一點……人糊塗一點才會快樂。靜怡,這些道理我都懂,但是我已不知道如何活下去。】

【家裡的存摺跟現金,我都放在保險柜里,密碼都是XXXXXX,是你的生日。這些錢,足夠你撫養何歡長大。】

【我的父母,我已經妥善安排好。】

【靜怡,再找個好男人嫁了吧!】

……

何太太跪在地上,讀完丈夫留給她的隻字片語。

她喃喃自語:“阿默,你安排好了所有一切,卻給自己安排了這樣的結局……其實你還是怪我,怪我騙,怪我不是真心愛你。”

她抱過一旁的小女兒。

她親親小嬰兒軟嫩的面頰,然後將孩子放到一旁,小嬰兒似乎也預示到了什麼,開始不住地啼哭……

何太太緩緩起身,她裙擺下的雙腿不住顫抖。

她最後一次看向她的阿默,

眼淚刷刷落下。

她輕聲呢喃:“阿默我來了!”話音落,她猛地撞向一旁的石柱。

如同飛蛾撲火,如同烈火焚燒。

幾縷鮮紅的血漿從她的額頭慢慢淌了下來,她的目光已經渙散,她的身子緩緩倒了下來,但她還是撐住自己,搖搖晃晃地快走幾步,她走到她的阿默身邊……轟然倒地時,她沾着鮮血的手指,輕輕地牽住了何默的手。

【阿默,我們永遠在一起了。】

……

四周,寂靜無聲。

張媽趕過來時,四周全是唏噓聲。

張媽有了不好的預感。

她撥開人群走近,當她看見何默跟何太太一起倒在血泊里時,一時間竟然沒能忍住,膝蓋一軟跪倒在地上。

她盯着面前年輕夫妻,不住地說:“是何先生跟何太太!是何先生跟何太太。”

一旁,小嬰兒揮着小手,哭聲震天。

張媽輕輕抱起小嬰兒,老淚橫飛:“這個玉片我認得。這是何先生跟何太太的女兒啊!”

張媽悲痛交加。

她捧着小嬰兒,顫着聲音說:“好孩子,給你爹媽磕個頭,從此以後你就……你就再也看不見他們了。”

四周,圍觀的人議論紛紛。

【真可憐!這年頭還有人殉情。】

【孩子有人收養就好了。】

……

孟煙過來了,金秘書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孟煙雙目矇著紗布。

她摸索着走近,四周很快就讓出一條道來,孟煙側耳:“金秘書,我聽見了小孩子的哭聲,你看看,是不是何太太的孩子?”

金秘書看見了何默、何太太的慘狀。

現場開始封鎖了!

她含着淚輕道:“是何太太的孩子,現在張媽抱在手裡照顧着呢,夫人請放心。”

孟煙一滯,她緊接着問:“張媽在照顧孩子,那何太太呢?還有何默呢,何默找着了嗎?”

張媽抱着孩子起來,

她跑到孟煙身邊,她讓孟煙摸小嬰兒溫熱的手掌,張媽淚如雨下:“太太,何先生跟何太太……都不在了!就留下了這個可憐的小孩子。”

孟煙呆了很久。

何默,跟他的太太都不在了……

她的手開始摸索,她的聲音聽起來冷靜,但其實緊繃至極,她問:“他們在哪?他們在哪兒?我想看看他們!張媽、金秘書……告訴我,何默跟何太太在哪兒?”

金秘書極力壓抑着情緒:“現場已經拉了警戒線!”

她不想孟煙過去。

她不想孟煙太過難過,孟煙跟何默牽扯太多……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

但孟煙不在意。

她堅持要看看何默,要看看何太太。

在香市,金秘書有的是人脈,有的是辦法。

片刻,孟煙半跪在何默跟何太太跟前。

她看不見,她只能靠摸的。

她自小膽小,死雞都不敢看的,但這會兒她卻溫柔撫摸着何默的臉龐,摸着何太太的身體。她摸到何默的眼睛,她摸到何太太帶血的額頭,她摸到他們散開的雙手……

孟煙掉下眼淚。

她輕聲呢喃:“何默!何默!你何必執着當年,事情都過去那麼久遠了,你現在有了太太,有了可愛的小女兒……為什麼還要將眼角膜給我?”

何默何默,

你讓我這一生,要怎樣釋懷?

我的這雙眼睛,背負着兩條人命。

孟煙跪伏在地上,良久良久,她顫抖着手將何太太的手掌,輕輕地放在何默的手心裡……

金秘書上前,輕攬她的肩:“節哀。”

孟煙微微仰頭,她一開口聲音嘶啞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她輕聲說:“我看不見所以很多事情不方便做……金秘書,還勞煩你替我料理他們的後事。”

金秘書同意了:“放心夫人!”

半晌,孟煙又恍惚道:“找一個風水好的地方,將他們合葬在一起。碑上刻字,孟煙之兄何默、何默愛妻靜怡……以後每年的這個時候,我會帶着他們的女兒去祭拜。”

……

何默夫妻出殯那天,孟煙去了。

她抱着小何歡,身邊有張媽跟金秘書扶着,她在何默夫妻的墓前低道:“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孩子,撫養她長大成年。”

墓碑上,是何默夫妻的婚紗照。

幸福,臉上帶笑!

……

金秘書終於打通電話。

此時,距孟煙做眼角膜手術,已經過去了三天。

金秘書已經不明白,在上司的心目中,究竟是夫人重要還是那位秦詩意重要,她今天打這個電話,只是想告訴喬總,這三天發生了什麼事情。

電話接通,

喬時宴的聲音,帶了一絲疲憊:“這幾天孟煙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