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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呵,同行啊!

黎淵仔細打量着眼前的‘同行’,年紀不小,黑布蒙眼不知真瞎假瞎。

但通體上下倒無兵刃的光芒,且身形鬆鬆垮垮,似乎並無武功在身?

“道長下一句,是不是就該說我有血光之災了?”

黎淵神色古怪。

他前世雖不是給人算命的,但這行當和他們跑單幫的被人統稱為野道士,說句同行倒也貼切。

不過,他雖然沒給人算過命,但也知曉‘同行’們的手段。

給人算命,開口三句必然要將人拿住,讓人驚悚,慌了心神,才好接下來忽悠。

據說有些專業的,甚至會提前踩點……

“咳……小兄弟說笑了。”

老道的笑容稍顯尷尬。

黎淵也不繼續拆台,笑了一句,就道:

“左右無事,道長既然開口了,那便給我算上一卦吧?不過,這卦金得提前說好。”

“那是自然。老夫一卦只要十文,童叟無欺。”

老道這才重新擠出笑來。

“道長的攤子呢?”

黎淵轉眼瞧了瞧,千眼廟外攤位挺多,十分熱鬧。

“咳咳,遊方散道,哪有什麼攤子?”

老道輕咳一聲,讓到道旁:

“貧道俗姓張,不知小兄弟如何稱呼?想算些什麼?”

“那,不如……”

黎淵看了一眼,哥嫂還沒出來,廟門外排着老長的隊伍:

“張道長就算算我如何稱呼?想找你算些什麼?”

“……”

老道手腕一抖,差點被口水嗆到,連咳了好幾聲:

“小兄弟真會開玩笑。”

“是道長在和我開玩笑吧?”

黎淵微微眯眼,有些懷疑:

“連個攤位都沒有,道長要怎麼算命?看相嗎?”

“……貧道雖然沒有攤位,但該有的物什,可也不少一樣。”

張老道放下竹杖,自牆角摸來一個木箱打開,裡面赫然放着簽筒、銅錢、白布等等東西。

“貧道這便取出來……”

老道低頭打理着,突然聽到一聲驚呼:

“於真!”

“唰!”

張老道駭然抬頭,差點跌坐在地。

“道長真是捉刀人啊?”

瞧他的反應,黎淵心裡有數了:

“也難為道長了,還扮成瞎子來給我算命。”

這三個多月里,除了遣劉青往家裡送過銀子,他自己是沒出過鋪子的,但也聽張賁提及過有人在打聽他。

“不愧是鍛兵鋪新秀,小兄弟心細如髮,老夫佩服!”

張老道扯下蒙眼的黑布:

“不過老夫倒的確是看不到。”

黑布下,老眼微有渾濁,似乎真是瞎子。

“好傢夥,白內障……”

黎淵真有些佩服了:

“道長這把年紀了,又看不到東西,居然也做得捉刀人嗎?”

“生活所迫,不得已而為之。”

張老道嘆了口氣,拍拍手。

不遠處的人群之中,也有幾個提刀挎劍的江湖人快步走來。

“這是早盯上我了啊?”

黎淵在其中看到幾個眼熟的,似乎路上見過。

不過他也沒動彈,此刻這千眼廟前人來人往,這些捉刀人膽子再大,也不敢當眾劫掠他。

“老夫張放遠,蟄龍府捉刀人,這幾位也是。”

張老道微微拱手,道:

“說盯也算不上,只是想打聽一下消息,前後大半年,我等兄弟追蹤千里,實不容易,還望小兄弟理解一二。”

“理解倒是理解,但我確實不知道。”

黎淵打量着張放遠在內的幾個捉刀人:

“那年九到底長什麼樣子,我都不知道,幾位找我打聽消息,只怕找錯了人……”

張放遠笑了笑:“小兄弟,我們想知道,那邱達與於真先後找你,到底問了什麼?”

“那年九在城裡只出現過兩次,一次,是殺了劉癩子以及其鄰居兩家人,還有一個販賣香料的小攤主,另一次,則是意圖刺殺離合武館的王亂館主……”

對於年九的消息,黎淵也打聽過。

這個從蟄龍府逃竄過來的大盜,半年多的懸賞翻了三倍之多,但卻並未再度現身。

“小兄弟可有遺漏?”

聽完黎淵的話,張放遠微微皺眉,自言自語:

“那年九雖是千鈞洞出身的邪人,慣好殺人,但流竄千里,一路上藏匿行跡,不曾殺過一人,他殺人暴露自己,必有原因才是……”

這,才是一波波人來追問自己的原因吧?

黎淵心下嘆氣,卻也無奈。

那破鞋牽扯着實太大,他根本無法說出去,不然,年九死不死他不知道,自己鐵定要死了。

“老大,和他廢什麼話?”

一旁的大漢自腰間抽出一把匕首,獰笑:

“我看得先放點血,這小子才會老實說話……”

咔!

張放遠隨手一拍,大漢就悶哼一聲,抱着手臂倒退,其餘幾人也都噤若寒蟬。

“於真問過,想必假不了,只是小兄弟,你有一句話倒是說對了……”

張放遠拿起竹杖,木箱,臨走時渾濁的眼盯着黎淵,似有所指:

“你近日,只怕確有血光之災!”

不是哪個捉刀人都守規矩……

黎淵猜到了他沒說的後半句話,心裡微冷。

捉刀人是整日與官府,罪犯打交道的行當,若全是守規矩的,他自己都不信。

只是……

“那年九要是在城裡,會藏在哪裡?”

黎淵有些煩,思考着。

高柳縣內外住着好幾萬戶,十來萬人,這年頭又沒天網,想找出一個善於隱藏的大盜,無異於大海撈針。

“除非拿出破鞋引他出來,不然,就只能等這些捉刀人慢慢搜尋……”

黎淵心下為大運朝廷的破案率嘆氣,卻也無奈。

抓捕罪犯在哪裡都不是個容易事,就算是前世,也時有聽說誰誰誰逃竄十幾年後羅網的……

“那隻破鞋……”

廟門外,黎淵陷入思考。

等了小半天,黎林方才拉着王娟出來。

和哥嫂說了幾句話,黎淵打消了回家的念頭,趁着街上人來人往,快步回了鍛兵鋪。

……

咔嚓!

數日後夜裡,有悶雷滾滾而動。

黎淵悄聲爬起,聽着隔壁孫胖子鼾聲正濃,拿了斗笠就闖入雨中。

雨夜裡,他腳步很快,拿着鍛造房的鑰匙開了門,又從另一側推門而出。

小雨中,黎淵快步走到外城衙門,看了眼四下沒人,將抽離了內層鞋底子的六合靴取出,塞了塊石頭進去,

用盡全力向著外城衙門丟了過去:

“都惦記這鞋,那就給你們!”

砰!

遠遠地,黎淵聽到悶響,以及破口大罵聲,但他頭也不回,快步竄進了雨幕里。

“三兩銀子買的鞋,遲早要找回來!”

黎淵心裡嘀咕着,腳步卻更輕快了幾分。

有掌兵籙在手,只需按部就班的練功,他自忖不日血氣就能真正大成,貫通六合,修成內勁都不遠。

正是蒸蒸日上的時候。

打打殺殺什麼的,還是離道爺遠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