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
林楓乘坐着馬車,來到了長安城大名鼎鼎的西市。
長安有縱橫交錯一百零八坊,有商業繁華,乃當世之最的東西兩市。
而東西兩市中,東市因靠近太極宮、興慶宮等皇城宮殿,附近皆達官顯貴的住處,所以販賣之物較為高級,也就是俗稱的奢侈品、高端商品專賣之地,論起人潮如織,人間煙火氣,還是西市更濃。
林楓挑起車簾,向外看去。
只見街道上人來人往,街邊小販吆喝不斷,雜耍賣藝畫圈而為,當真是熱鬧非凡,比起後世那所謂的夜市步行街,還要更加熱鬧。
林楓不由想起李白的幾句詩。
“武陵少年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
“落花踏盡游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
金市指的就是西市,胡姬酒肆便是指西市最有特色的酒樓了。
大唐以海納百川,包容萬物的心胸接納四方來客,外邦之人在大唐生活做生意都不算難,還因為其獨特的異域特色,頗受普通百姓歡迎。
因此,胡姬酒肆在長安西市興盛而起,太多文人流連其中不願離去。
李白算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
畢竟他的詩句里,胡姬出鏡率很高。
除了剛剛那幾句詩,林楓又想起了幾句詩。
“胡姬貌如花,當壚笑春風。”
“笑春風,舞羅衣,君今不醉將安歸。”
以前看到這些詩時,林楓就在想,胡姬究竟有多美,能讓李白這麼惦記,沒想到今日就能親自去見一見那些胡姬們了。
沒錯,程處默宴請林楓之地,正是一座胡姬酒肆,還是西市內最有名的三座胡姬酒肆之中的一個。
正想着,馬車停了下來。
趙十五的聲音響起:“義父,我們到了。”
林楓點了點頭,趙十五原本是刑部的獄卒,但現在已經被調到大理寺了,專門負責保護自己,聽候自己的差遣。
而除了趙十五這個明面上的護衛,林楓知道,還有至少十幾個護衛在暗中保護着自己,這都是蕭瑀他們專門向李世民為自己申請的。
畢竟現在的自己,對四象組織和原大理寺丞林楓而言,就像是黑夜裡的燈塔一樣刺眼,是他們的眼中釘,處境還是十分危險的。
下了馬車,就看到了程處默的身影。
“哈哈哈,林寺丞……不,得叫林寺正了!”
程處默的笑聲就和他爹程咬金一樣爽朗。
林楓笑着拱手:“明日才是寺正,現在還是寺丞,可不能亂說,免得被他人聽在耳中,傳到他處就不好了。”
程處默笑道:“沒事,今夜來的都是俺的兄弟,沒人會亂嚼舌根,不過林寺丞若是覺得不妥,我會讓他們別亂叫的。”
程處默還真是讓人沒法不喜歡……林楓點頭道:“多謝程郎中將。”
程處默一邊迎林楓進入酒肆,一邊說道:“今夜為林寺丞慶祝的,除了俺外,還有三人。”
三人
程處默的圈子……也是其他的開國功勛之子嗎
林楓剛要詢問,程處默已經帶他來到了一張桌子前。
只見桌子旁正坐着三人。
三人年齡都不大,皆二十來歲的模樣,有人身材魁梧,有人長相俊秀,氣質各不相同。
見林楓到來,他們都迅速起身,向林楓拱手。
程處默笑着向三人介紹:“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神探林寺丞。”
然後他又看向林楓,向林楓介紹他身旁和他差不多一樣魁梧的男子,道:“林寺丞,這位是衛尉少卿尉遲寶琳。”
尉遲寶琳……門神尉遲敬德的兒子
“林寺丞,久仰!”尉遲寶琳嗓門很大,一開口,就引來其他桌子上的酒客注視。
林楓笑道:“素聞尉遲少卿武藝超群,氣度不凡,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尉遲寶琳和他父親尉遲敬德一樣直腸子,完全是武夫的直率和淳厚,一聽林楓的話,頓時眼眸亮起,笑道:“林寺丞當真好眼力!”
程處默眼皮一跳,也就尉遲寶琳這個憨貨能把場面話當真了。
林楓笑容真誠:“尉遲少卿氣度擺在那裡,林某若真的看不出來,那才奇怪。”
尉遲寶琳更高興了。
程處默咳嗖一聲,指着中間身着華服,樣貌俊秀,眼角有着一顆淚痣的男子,道:“萊國公,慈州刺史杜構。”
萊國公!
林楓眸光一動,能被稱之為國公的,那都是在李世民發家時,立下了赫赫功勞的人,比如長孫無忌、房玄齡和程咬金他們。
可眼前的人,如此年輕,不比程處默大多少,這麼年輕就是國公了,那就只能證明一點,他是承襲父輩的爵位。
再加上他姓杜……林楓已經猜出了他的身份。
已經去世的名相杜如晦長子!
在釣魚佬界鼎鼎有名的釣魚之神!這可不是調侃,宋太祖親自命人為其建造神廟,香火不斷,是真正的釣魚之神。
杜構氣質溫和,卻又暗含些許威嚴,眼角淚痣襯得他十分英俊,見林楓看向自己,他輕笑頷首,態度不親近也不疏離,給人一種很舒服的社交感觀。
這種獨特的氣質,待人接物恰到好處的分寸感,是程處默和尉遲寶琳身上所沒有的,看來杜構擔起父輩之責,外出歷練,已然得到了不菲的成長。
林楓拱手道:“萊國公海上剿匪的英勇事迹,下官早就如雷貫耳,萊國公身為文人,卻不懼匪徒兇狠,兵法韜略隨手擲出,便將匪患輕鬆剿滅,後又想到獨特之法,以釣魚之策強民富兵,實乃我大唐年輕一輩之翹楚,下官每每想之,都內心敬佩。”
“我想若杜司空泉下知曉萊國公所立之功,也定會十分欣慰和自豪。”
杜構聽到林楓的話,溫潤的眸子微微一閃,他目光看向林楓,只見林楓眼眸清亮,笑容自然,他深吸一口氣,鄭重向林楓回禮,含笑道;“在返回長安途中,我就多次聽到林寺丞的斷案事迹,對林寺丞也十分好奇,今日得以見到林寺丞,讓本官對神探二字,終有明確的認知。”
程處默有些意外的看了杜構一眼,他是知道杜構性子的,杜構看着溫和,實則骨子裡很是驕傲清冷,畢竟論起身份地位來,年輕一代人里,沒有比杜構地位更高更尊貴的。
而且今晚他其實也沒想邀請杜構,杜構雖然和他同齡,但畢竟身份地位已經完全不同,可杜構在聽說他要宴請林楓後,卻主動要求跟來。
這讓他現在都不明白杜構為什麼要來。
以他對杜構的了解,杜構最多很客氣很疏離的寒暄幾句就夠了,可沒想到,他竟然會對林楓說出這等溢美之詞。
林楓觀察能力極強,一看程處默的表情,就知道他想的是什麼,林楓含笑不語。
杜構年紀輕輕就承襲萊國公的爵位,壓力可想而知,多少人在盯着他,多少人在等待他的表現,多少人在拿他和杜如晦比較……而他以文人之身,親自抗擊匪徒,就是為了表現出他不負聖恩,不墮父親之名。
自己有理有據稱讚杜構,還說杜如晦泉下有知會以其自豪,自然是說到了杜構的心窩裡。
杜構高興了,作為回禮,自然也得誇誇自己,這就叫禮尚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