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來到梅海之前,我也算得上是世家千金,女戒從小便記在心中,也知道不該聽的便不能聽。來到梅海之後,剛住進錦龍客棧的那段時間,我每天都在等待韓世卿的來信與和他早日相見的期盼中不斷煎熬,每天過得都十分憂鬱,好在,阿祥每天都會和我講梅海大宅門裡的各種秘辛給我解悶,久而久之,我習慣了用這種方式,來減輕我對韓世卿的思念。我知道,我只有不停地追秘辛,一直沉浸在別人的笑話里,我才可以控制自己不去想他,讓自己保持開心。逐漸,我發現我活得越來越不像自己,就像個瘋子一樣!”

簡嘉蘭,撐着額頭,緩緩闔上雙眼,不得不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時,不禁含淚笑道:“我真是沒想到,這麼久以來,我一直都在看別人的笑話,有一天發現,原來自己才是最大的笑話!真的好諷刺啊,也許,這就是報應吧!”

白餌坐在一旁,緊了緊她冰涼的手心,語重心長地說:“生活不就是如此嗎,可是,我們還是要不斷往前走。”

簡嘉蘭靠在白餌的肩上,努力抑制住眼淚,後來白餌又問起:“嘉蘭,在你身上,我一直有個困惑,不能理解。我聽聞,簡家雙親,當初是被人所害,才會枉死……”

“對。”簡嘉蘭回道,眼中沒有一絲遲疑。

白餌驀然看向她,不禁問:“這麼多年,你有想過替他們報仇嗎?”

簡嘉蘭搖了搖頭,道:“路有千萬條,要怎麼走看每個人自己的選擇。放下那段仇恨,便是我的選擇。那個時候,我並不是一無所有,我還有疼愛我的祖母,還有朝夕相伴的……韓世卿,比起踏上那條血雨腥風的路,我更珍惜那時我所擁有的。”

聽完嘉蘭說的那番話後,白餌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窗外……

回到自己的房間,獨對孤燈,攥着將離寄來的信箋,她的心中滿是惆悵,信中將離字字叮囑,神將司介入,切莫涉足賈府之事。

她想,從她踏進錦龍客棧那一刻開始,她註定會與這裡的每個人有千絲萬縷的聯繫,要麼從一開始就選擇獨來獨往認認真真做個冷血之人,一旦決定好了要一場無悔的相逢,那便奉陪到底,到最後也不虛此行。

她唯一糾結的是,之前答應了李相逢上元之夜陪他一起去放花燈,這回又該如何兩處周全……

白餌趴在桌上,愁呀……

白鳥驚枝,灑落一串枯葉,驚開圈圈漣漪,然後又歸於寧靜。

兩日之後,上元節在人們每天的念叨中,如期到來。

“上元節呀上元節……”

梅海城的天約莫還有半個時辰便要黑下來了,此時的錦龍客棧不算熱鬧,因為早在這一天之前,所有的客房都被提前訂完了,要說熱鬧,這會兒,最大的熱鬧,莫過於門外。

阿祥只手撐額蹲守在櫃檯,念叨了幾句上元節後,不由得連嘆了幾聲。

“之前還在討論上元節怎麼過,如今這一天真的來了,一個個一整天都不見人,白姑娘忙着歌樓也就算了,連嘉蘭妹子、王大娘都出去了!”阿祥換了個手撐,又嘆了一口氣,“一個個,真不夠義氣!把我一個人丟在這!”

正低着頭髮着牢騷,聽見門外有腳步聲,趕忙喊:“上元安康,客官——”

一抬頭,竟是熟悉的面孔,阿祥怔了怔,換了親切的笑:“這位,是白姑娘的朋友吧!”

將離的眼神在一樓掃了一眼,沒看見白餌,不禁看向小二阿祥,“請問,白姑娘呢?”

阿祥走近看,確定了是之前經常來找白姑娘的那位,趕忙說:“白姑娘呀,白姑娘這會兒,應該在間關鶯語!”

他看了看門外的天色,又道:“不過這會兒間關鶯語的場應該快散了!”

“那我先去她房中等她吧!”將離說罷,轉身欲上樓。

阿祥頓了頓,上前,不禁問:“兄弟應該是來陪白姑娘一起過上元節的吧?”

將離點了點頭。

早上出門之前,白姑娘說她時間排不開,可能不一定會回客棧,想到這,阿祥不禁又問他:“兄弟您是和白姑娘提前約好了嗎?”

“哦不是。之前沒和她說過。”將離作了平淡一笑,道:“我尋思着,給她一個驚喜。”

見他一副別有用心的樣子,阿祥不禁皺了皺眉頭,略帶糾結地說:“哎呀,這可如何是好,白姑娘出門前說今天她的事會比較多,不一定會回客棧的呀!”

將離想了想,道:“無妨,我先到她房中等她吧!”

阿祥想想覺得也只能先這樣了,抬頭見他走得急,趕忙喚住他,然後轉身跑去櫃檯。

“我給你拿鑰匙……”書屋

將離下意識想說不用,但尋思着有些不妥,便停了下來。

阿祥為他開了白餌的房門,招呼了兩句便下樓去忙了,將離掩了兩扇門,在白餌的房裡漫不經心地轉了兩圈,覺着有些無聊,又無聊地呈大字躺進了她香噴噴的羅帳里,小眯了一會兒,又坐到了桌前,不經意間翻開了她平時寫的一些小詩,雖不懂寫了些什麼,但心中仍舊不由得讚歎,字寫得就跟花一樣,委實不錯……

“呵,她居然還會作畫?”偶然注意到一疊紙堆上,有線條勾勒的痕迹,好奇心使然,隨手一打開,他瞬間怔住了,“竟然把我畫得這麼丑!”

乾淨的白紙上,兩個小人躍然紙上,一個是身高比他長一截的白大俠,懷抱一柄彎刀,笑得可人!另一個他也抱着一柄彎刀,嘴裡還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副哭唧唧的樣子,看起來特別慫,最過分的是,他竟然是豬鼻子???

他不由得冷哼一聲,攥起狼毫,隨便沾了點墨水,在紙上勾了幾筆……

擱下筆再來看這幅畫,不由得他開懷大笑。

為了防止被她發現,他趕緊吹乾墨跡,做賊心虛似地,將紙折好,然後放到原來的位置。

這會兒,連風也來湊熱鬧,呼呼一吹,紙瞬間散了一地,搞得他手忙腳亂。

“呵,她什麼時候開始寫起話本子來了?”

無意間注意到幾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紙,他便饒有興趣地展開掃了一眼……

窗外喧鬧不斷,而這一刻,房中卻是死一般寂靜。

將離僵硬地坐在那裡,晚風不斷撩撥着他鬢邊的髮絲,深邃的眼眶之中,原本星亮的眸光,此刻卻一層一層地暗了下去,猶如向晚的天色,在人們看不到的地方,黑暗已無邊蔓延……

與此同時,錦龍客棧一樓。

“燕大人!殷姑娘!”

他二人好似一對璧人驀然立於門外,阿祥趕忙放下手頭的活,去迎接,滿是笑容地問:“今個兒,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殷姑娘下意識視了燕北樓一眼,察覺出一絲尷尬,趕忙站到阿祥那頭,小聲道:“燕大人晚上要職守……”

阿祥頓時心照不宣地點了點頭,然後熱情地請燕北樓坐下來喝杯茶。

燕北樓道有公務在身便不再叨擾,和殷姑娘話別了幾句後,便準備作辭。

這邊,着急晚上的安排,殷姑娘迫不及待地追問阿祥,“怎麼沒見白姑娘,和嘉蘭?王大娘也不在嗎?”

“嘉蘭和王大娘一早就出去了,按照往常,白姑娘這會兒應該快回來了,但不一定會回來。”阿祥又道:“哦對了,白姑娘的那位朋友來找她了,在她房裡等了有一會兒了。”

“是嗎?”殷姑娘驚訝一笑,忍不住猜測:“該不會是來陪她賞花燈的吧!”

兩個人正說著,燕北樓突然殺回來了,一臉正色問:“你方才說白姑娘的朋友來了?在哪?”

又見他,殷姑娘略顯羞澀,小聲問他:“燕大人,還沒走?”

阿祥被問得一愣,慢半拍道:“就在白姑娘房中……”

死寂的房間,驀然傳來一些聲音,將離當即看向門外,眼中透着一絲警覺。

“沒想到燕大人竟然和白姑娘的朋友是舊相識,難怪我經常聽你在白姑娘面前提起他,燕大人稍等,我這就去敲門喚……”

敲了兩聲,沒反應,燕北樓等不急,當即以一掌之力推開兩扇房門,着實把身邊的阿祥嚇得不輕。

二話不說,燕北樓緊着眉頭直入房中,目似寒星,在周圍掃視了一眼,發現房中並無一人,當即質問阿祥:“人呢?”

被那聲音一震,阿祥惶恐,趕忙入房轉了轉,疑惑:“剛才還在這呢?也沒見他離開呀?他要提前走了,下樓時我不可能沒看見啊!”

燕北樓驀然看向半掩的窗子……

“誒誒誒!”忽然見他頎長的身影從窗口一躍而下,阿祥驚愕,趕忙衝過去,此時已然來不及叫喚:“燕——”

夜幕悄然拉下,偌大的梅海城華燈初上,處處皆是流光溢彩的華麗景象。不必說隴上月的賽詩會,不必說陌上香的春歌會,更不必說未央河畔的游龍會,只道那間關鶯語,火樹銀花,鑼鼓喧天,煙花如畫,便足以拉開整個上元之夜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