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心冷
曹哲的話才剛一說出口，江川就頓時忍不住眉頭微微一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這並不是因為曹哲跟江元廷說話的時候口吻太過隨意，正好相反，曹哲的話看似隨意，甚至可以說很親近，但是，那話語的內容，卻不是詢問。
這麼衝動？
曹哲的這句話，完全就是給他們的這次離開上京的舉動定了性！
江元廷離開了上京，這就是衝動之舉！
換句話說，既然是衝動之下做出的決定，那即便不算是錯誤，但也絕對不完全對！
有時候，人的一句話，就能表露出很多的東西，現在便是如此。
“坐。”
江元廷的手抬了抬，指着旁邊的椅子，說了一句。
曹哲點頭，坐了下來，問道：“這位就是江川吧？元廷，他真的就是小流？”
江元廷問道：“怎麼，不像我？”
“唔！像！還真的挺像！”
曹哲打量了江川幾眼，有些驚嘆的說道：“元廷，這可真是意外之喜，我們找了這麼多年都沒有什麼結果，本來都已經快要不抱什麼希望了，結果小流卻突然出現了。
如果閣老聽到這個消息，知道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孫子找到了，肯定會大為開懷，恐怕飯都能多吃兩碗。”
江元廷伸出手，把輪椅調了一個角度，直面着太陽，說道：“江流已經過去了，以後還是叫他江川吧。”
曹哲點頭，說道：“江川，這個名字也很不錯。”
江元廷微微頷首，算是有所表示了，卻沒有再說什麼。
氣氛不禁有些冷場。
曹哲卻像是完全沒有感覺到似的，他的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整個人顯得很儒雅，說出的話倒也和是溫和。
“元廷，能找到江川，多年的夙願一朝夢成，可喜可賀。”
曹哲微笑着說道：“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的出來，你的氣色也比以前好了很多。”
江元廷笑笑：“再好又能好到哪裡去，還是一個廢人，無非就是在臨死之前能高興一會罷了。”
“元廷！”
曹哲擺擺手，說道：“不管怎麼說，你自己不能放棄，總還是有希望的。”
江元廷臉色淡然的說道：“希望，我是沒有了。不過，萬幸兒子還在，我的希望就在他身上了。”
曹哲溫和的說道：“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離開上京呢？小流……小川留在上京，豈不是比這裡更有希望？”
“他的根在江北，上京那是虎踞龍盤之地，不是他該待的地方。”
江元廷淡淡的說道：“我在上京窩了這麼多年，也膩了，臨死之前，能跟兒子在一起多相處一段時光，這也是我的一個心愿。”
“我完全能理解。”
曹哲點頭，說道：“元廷，你的心情我都理解。只是……”
他似乎是在斟酌言辭，“既然要離京，怎麼還調動了部隊啊？”
江元廷直接說道：“不調動部隊，我能離開上京？”
曹哲頓了一下，苦笑道：“元廷，有些事情，你可能多想了，家裡為了你的事情，一直都沒有放棄過，也一直都在努力。
我也知道，時間太久了，你的耐心也在快速的消耗，但是你心裡可不能放棄，要有底。”
江元廷搖了搖頭，說道：“我早就放棄了，都是快要死的人了，哪裡還有心思想這麼多，現在我唯一的願望，就是能在臨死之前，多看看兒子，其他的，都已經不重要了。”
“唉……”
曹哲輕嘆一聲，說道：“元廷，你的心情，我都明白，但是……”
說到這裡，他略微頓了他，目光落在江川身上，“小川，我有幾句話，想跟你父親單獨談談，可以嗎？”
“單獨談？”
江川挑了挑眉，心中卻是不禁暗道一聲，從曹哲進門開始，除了剛才打量他幾眼之外，這還是第一次正眼看他，也是第一次正式的跟他說話。
可就是這第一次正式的說話，卻是要支開他？
“對，大人之間有幾句話要說，你先到院子里去等一會。”曹哲說道，“今天我來的有些匆忙，等回頭有時間了，我再跟你詳細的解釋。”
江川心中哂笑，這個曹哲在跟他說話的時候，完全就是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什麼大人之間有話要說，什麼回頭再詳細的解釋，這就是完全沒有把他當回事。
或許曹哲掩飾的很好，但是卻逃不過江川的眼睛。
“他不用出去，你有話就說吧。”江川還沒有說話，江元廷就開口說道，“這這個廢人，身邊離不了人，也探討不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元廷！”
曹哲的語氣有些無奈，“我知道你心裡有些怨氣，我都理解。但你也知道，現在外界的局勢有些微妙，閣老年紀大了，身體不好，一些人不免就會有些心思。
在這個關頭，你真的不該冒然的調動軍隊，尤其是你現在已經不在軍中，這就太敏感了，元山主任那裡，對外也不好解釋。”江元廷問道：“是大哥讓你來的？”
聽到這裡，江川也明白了曹哲的來意，很顯然，曹哲來江北，這應該就是他那個大伯江元山的意思。
或許，曹哲的到來，不是為了興師問罪，但也絕對不是專程來探望父親的，他很可能帶來了江元山下一步的決定。
果不其然！
“元山主任的意思是，你可以在江北住一段時間，但不管怎麼說，這也並不是長久之計。”
曹哲說道，“過段時間之後，你還是回上京住比較合適。另外，這一次你調動了軍隊，這太敏感了，如果可以的話，你看是不是可以讓這次行動的指揮官打一份報告？”
此話一出，江川明顯感覺到了父親的不悅，他不禁看了曹哲一眼，最後一句話他沒有聽明白，但是他卻能感覺到，父親的不悅，應該就是因為曹哲的這最後一句話。
打一份報告？
什麼報告？
“大哥想讓陳豹自請處分？！”江元廷問道。他的聲音不高，但是，話語卻已經沒有了剛才的平淡。
江川這才恍然，這所謂打一份報告的意思，竟然是要自請處分！
他忍不住暗暗皺眉，就因為這一次陳豹聽從了父親的命令，帶部隊出動了，竟然就要自請處分？
他卻沒有說話，因為他不知道這其中是不是真的有什麼違規的地方。
但是，曹哲這話語背後所流露出來的意思，卻讓江川有些詫異。
因為退一萬步來說，即便父親這一次調動部隊，真的違規了，可是，官方都還沒有說什麼，大伯江元山竟然就急匆匆的派曹哲過來斥責父親了？！
儘管曹哲一直都是溫文爾雅，說話也十分的溫和，但是，那意思卻沒有什麼不同。
“元廷，你不要激動。”
曹哲擺擺手，說道：“元山主任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也並非要求陳豹自請處分，只是，這件事情的確很敏感，最好能有一個說明，這樣也算是能給外界一個交代。”
聞聽此言，如果不是江川定力足夠，他都要冷笑出聲了。
這還不叫責怪？！
陳豹之所以會帶部隊出動，就是為了幫助父親平安的離開上京，現在他得不到感謝就罷了，甚至還要父親親自去命令陳豹，讓其打一份自請處分的報告？
哪怕僅僅只是一份說明性質的報告，陳豹一旦打了，那又將父親置於何地？
這跟讓父親自扇耳光，有什麼區別？！
理清楚這些道理，江川不由心中泛起冷意，這竟然是做大哥的能做出來的事情？
給外界交代？
如果不給，又會怎樣？
會有多麼嚴重的後果？
就為了那還不確定的後果，竟然就可以讓自己的親弟弟自扇耳光？
還是說，要犧牲掉一個過了這麼多年，依然還在忠誠的執行江元廷命令的特種團的團長？
江川站在江元廷身後，面無表情，但是心中卻是已經充滿了冷意。
“打報告就不必了。”
江元廷開口了，“陳豹這小子，我也早就看他不順眼了，都是一個特種團的指揮官了，竟然還要聽我這個癱瘓了二十多年的廢人的命令，真是一點骨氣都沒有。
這樣的團長，留下也是給部隊抹黑，你讓大哥轉告陳豹的上級，直接把他開掉算了！”
“元廷……”
曹哲登時一窒，旋即苦笑道：“你不要說氣話，元山主任也有他的難處，這些年家裡的事情你了解的不多，元山主任壓力很大，這麼大一個家，就靠他一個人苦苦支撐，也難。”
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其實元山主任也很理解你，知道你剛找到小川，肯定難以自制，所以……”
“所以不但允許我在江北住一段時間，而且也沒有責怪我，對吧？”江元廷把話接了過去。
“元廷，咱們不爭這個，你先考慮一下，好不好？”曹哲說道。
“臭小子！”
江元廷忽然喊了一聲。
江川問道：“爸，怎麼？”
“如果換做是你，你會怎麼做？”江元廷問道。
江川想都沒想，直接說道：“如果是我，應該會請曹先生喝杯茶。”
曹哲眉頭一皺，他浸淫官場這麼多年，什麼話聽不出來？
什麼請他喝茶！
江川這分明就是要端茶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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