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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生小聲提醒:“娘親說必須要用餅夾着吃,否則吃得太咸了,會變蝙蝠。”

夜放又用荷葉餅夾着吃,冷笑一聲:“果真好吃,難怪。”

花生不忘雪上加霜:“舅舅也這樣說。”

花千樹偷偷地掃了夜放一眼,他額頭上已經有青筋在跳。只是筷子不停,一會兒的功夫便如風掃殘雲一般,將桌上的醬肉吃了個乾淨。

花千樹知道,這醬肉,夜放那是就着隔年老陳醋一塊吃的,肯定開胃,一點也不膩。

小花生晚飯還沒有吃完,就累得兩個眼皮打架了。

花千樹放下手中碗筷,去抱他:“回床上去睡。”

花生卻摟着夜放的手臂不放:“爹爹一起。”

夜放就像是得了聖旨:“好,爹爹帶你去睡。”

花千樹冷聲道:“這裡沒有你睡覺的地方!”

夜放抱着小花生:“沒關係,我跟花生擠一擠,側着身不會佔太大地方。”

花生也緊緊地摟着他的脖子,篤定地點頭:“我不要爹爹走,我要爹爹陪着我。”

他若是肯走也就好了!

花千樹氣哼哼地磨牙,夜放已經自顧抱着花生進了裡屋。兩人還在嘀嘀咕咕地說話。

“你娘親真兇,好嚇人。”

“你剛認識她一天就受不了啦?我都忍了這麼多年了。”

“她經常這樣凶你嗎?”

“可不是,也就是我,堂堂男子漢,能屈能伸不計較,要不早就揭竿起義了。”

夜放悶聲笑,就像是從胸膛里發出的聲音:“這是誰教你的?”

“舅舅啊,他說好漢不吃眼前虧,他不在跟前護着我的時候,我就不能惹娘親生氣。誰讓我攤上了呢。”滿是無奈。

夜放輕哼一聲:“歪理,他護着你就可以惹你娘親生氣了嗎?”

“因為,娘親從來都不會跟舅舅生氣啊。”花生說得理直氣壯。

“好啊,合著就咱們兩人是受氣包不?”

“誰讓爹爹不如舅舅厲害呢?”

夜放的話里滿是不服:“怎麼不如他厲害?”

小花生滿臉崇拜:“舅舅有很多人聽從他的指揮,他有很多兵,而你只有幾個。”

夜放啞然失笑:“那我與你舅舅,誰更好看一點?”

小花生誰也不得罪:“都沒有小花生好看。”

夜放憋着笑:“那我們兩人你喜歡誰多一些?”

小花生思考了片刻:“我喜歡娘親多一些。”

這個小滑頭,簡直就是個小泥鰍。

他就不想想,花生好歹也是身經百戰的,跑去軍營里,一群糙漢子圍着他,經常會逗他各種千奇百怪的問題,他一向都是舌戰群兵,練就了油嘴滑舌。

然後夜放壓低了聲音,不知道與小花生低聲嘀咕了什麼。

小花生瞬間興奮起來:“真的嗎?”

夜放篤定地道:“爹爹肯定不會騙你。”

“那咱們拉鉤。”

“好,拉鉤。咱們一言為定。不過也說好了,下次你娘親再不要爹爹,衝著爹爹發火,你還要像今天這樣,向著爹爹啊。”

兩人不知道嘁嘁喳喳密謀些什麼。然後夜放低聲地哄:“乖,趕緊睡覺,要不明天就沒有力氣玩了。”

小花生翻來覆去,應當是沒有花千樹睡不着:“那爹爹給我講故事。”

夜放輕輕地拍着他的後背,就像是以前哄花千樹那般:“爹爹給你講兔子女俠除暴安良的故事。”

聲音輕緩,娓娓道來。

然後越來越低。

花千樹突然就想起,那日里,自己穿着一身毛茸茸的兔子外套,將夜放嚇得目瞪口呆的場景。就好像,還在昨天一般。

可一轉眼,就好像已經是物是人非了。

她默默地擦乾淨桌子,到廚房裡凈了手臉,方才回來。

花生已經被哄睡了,屋子裡靜悄悄的。

夜放也不出聲,好像也睡了。

“你就一直打算賴在這裡么?”

夜放那裡沒有動靜。

“還是打算帶走花生?”

“我是絕對不可能讓你將他帶走的。”花千樹認定夜放只是在裝睡,自己說的話,他都能聽到。

“花生就是我的命,我後半生唯一相依為命的依靠。我已經一無所有了,不能再失去他。可你不一樣,你身邊有那麼多的女人,你想要生多少個孩子都可以。”

夜放回給她的,只有均勻的呼吸聲。

好像是,真的睡著了。

真是無賴。

花千樹感覺自己這一肚子的氣,都沒有個發作的地方。

她轉身想走,可是花生又是她的軟肋。她必須寸步不離地守着他,小心地提防,不會被夜放帶走。

她只能熄了油燈,在夜放的身邊和衣而卧。

這裡的夜,很靜。

屋外的花叢里,灶間的石縫裡,都有蟋蟀在不屈不撓地發出求偶的“吱吱”聲。

夜放背對着自己,面向床里的花生,還保持着那個姿勢,一動不動。身上的龍涎香的味道,就縈繞在花千樹的鼻端,熟悉而又陌生。

她輕輕地合攏了眼睛,聽着身邊一大一小,兩個男人的呼吸聲,突然就感覺,這裡的夜不再空曠而又荒涼,逐漸有了生氣。

一團亂麻一般的心,慢慢沉澱,安寧下來,她也逐漸進入了夢鄉。

迷迷糊糊中,她感覺夜放好像輕輕地翻過身來,捉起她的手,放在唇邊,就像羽毛一般,輕輕地掠過去,然後低聲地呢喃:“傻瓜,你也是我夜放的命。前生,今世,我也是只有一個你而已。”

她覺得,自己是在做夢,這個夢境太美好,令她不忍心醒過來。她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循着那熟悉的而又溫暖的味道,自覺地投進一個安全的懷抱。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然大亮。

遠遠的,兵營里士兵操練的高昂的聲音穿透黎明的薄霧,擠進屋子裡來。

她眨眨眼睛,猛然一個激靈坐起來。

屋子裡**靜,只有自己的呼吸聲。

果真,身邊已經空空如也,被褥掀開,早就沒有了溫度。

她的心狠狠地揪起,慌亂地喊了一聲:“花生!”

沒有應聲,就連板栗也不在。

她慌亂地起身,趿拉上鞋子,一把拉開屋門。

院子里,花叢里,到處全都空蕩蕩的,哪裡還有花生的身影?

她想,一定是夜放偷偷地將花生帶走了!他怎麼可以這樣做?

她瘋了一樣跑出去,焦急而又驚恐地喊:“花生,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