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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群雄眼見兩人斗的難解難分,有的便心想此二人畢竟父女情深,如何會真刀真槍比試高低?料來是武聖不肯痛下殺手對付女兒。普絕等一干熟諳孫協的武林名宿卻深知,此人與女兒挑選的夫君翁婿不合,自孫妙珍于歸以後,數年來不跟女兒女婿來往,加之孫協生性高傲自負,對長女的諸多處事向來不喜,眼見女兒名聲日復愈盛,心中更加不是滋味,正要藉此機會予以訓誡,婁之英和邵旭更知其中內情,是以都替孫妙珍捏一把汗。

場中二人此時已換了數種掌功拳法,都是孫家的祖傳絕學,孫協號稱武聖,於天下武學盡窺一二,每每使出新招,都令人嘆為觀止,孫妙珍雖一直處於守勢,但始終不落下風,這兩人盡展生平所學,當真是百花齊放、萬家爭鳴,殿內群雄無不大開眼界,暗嘆父女二人實乃人中龍鳳,尤其是這年輕女子孫妙珍,看來此人武藝超群,確已不在三聖之下。

孫協鬥了半晌,也暗贊女兒本領了得,忽忽數年不見,竟也到達如斯境地,江湖上有其威名,似乎並非虛傳。他本擬憑藉招式,取勝女兒綽綽有餘,豈料斗到這般仍不分伯仲,知道再不使出全力,那便無有了局,念及此處把心一橫,將歸藏功的內勁布遍周身,一招一式都充斥了渾厚內力,他一面發招,一面心下連叫慚愧,暗想女兒是自己親手教出,功力比自己少了幾十年,又是一介女流,沒成想今日取勝,居然要靠多修鍊出來的數十載內力。這種拚鬥半點馬虎不得,兩人此時已不再是尋常的比武較量,大有生死互博之態,旁觀眾人均看出其中關竅,一個個大氣也不敢出,凝神注視場下的爭鬥。

孫協將歸藏功內勁灌於周身,原以為全力重壓之下,女兒必然支撐不住,豈料過了數十回合,孫妙珍不但不曾力竭,掌力竟忽吞忽吐,忽強忽弱,好似剛柔並濟之間又遊刃有餘,那已是自己也尚未達及的境界。他不知婁之英從密室得獲了朱七絕的遺作上善經,因想不通其中關節,曾向孫妙珍討教,孫妙珍這些時日反覆思索,雖未練成聚氣成形,但她武理淵深,天性擅通,已將朱氏絕學融入了自身武功之中,這時一經使出,當真是一鳴驚人,越斗越是揮灑自如。殿內群雄從未見過這等奇觀,不禁又驚又嘆,有幾人已忍不住發出一陣陣低呼。

孫協聽在耳里,明知不能受其滋擾,但身在局中,心不由己,想到自己若被女兒擊敗,勢必遭到世人恥笑,武林三聖之名再也休提,不由得重又急躁起來。孫妙珍成年後數次和江湖人爭鬥,幾可說從無敗績,固然因她武學根基深厚,但其在拼戰時負於應變,極擅捕捉對方破綻,這才是她屢戰屢勝的克敵法寶,此時眼見父親略有出神,當即想也不想,雙手一錯,乃是她自創的一套掌法,喚作“二十四橋手”,直撲了上去。孫協見她突然變招,而此套掌法見所未見,並非孫家祖傳,心中更加忙亂,急忙舉臂格擋,其實他出神煩急不過在一瞬之間,但高手過招,往往便是靠着須臾情勢決出勝負,孫妙珍趕忙撤掌回身,雙足一點,高高躍起,猶如飛鳥般撲到,兩手成爪掏向父親腦後,孫協匆匆翻掌擋架,卻見孫妙珍右手一收,從他胸前“膻中穴”滑過,跟着食指一戳,點中了他心口偏左兩寸。

孫協登時面如死灰,心知女兒手下留情,這一指並未戳中胸口要穴,使自己免於當眾出醜,心中又是憤恨、又是慚愧。圍觀群雄初時尚未反應過來,過了片刻才猛然驚醒,爆發出一陣陣喝彩。其實孫妙珍自創的這套掌法平平無奇,非但比不上孫家祖傳的絕學,就連普通門派的看家本領也遠遠不及,但孫協與女兒較量,始終用的都是家傳功夫,自然而然不防有他,這一變招反倒被攻了個措手不及。殿內眾人都是武學高手,這一點心知肚明,普絕等俱都想到,若論功力,孫妙珍自是不及三聖等老一輩名宿,但其對戰中之應變、通達、決斷,則遠超常人,假以時日,此女必成江湖上頂尖的一代宗師,心中不免又暗嘆了幾分。

孫協本已心灰意懶,想到今日威名掃地,以後再也無顏見江湖中人,正不知該怎生收場,冷不丁抬眼一看,就見殿內群雄目光都在女兒身上,有些人神色恭敬,眼中滿是欽佩,有些眼裡儘是嘆服,眾前輩高僧則都點頭讚許,更有甚者竟流露出恐懼之色,猛然間神台清明,心頭豁然開朗。其實他與孫妙珍多年不睦,皆因自己素尊三綱五常,性子執拗霸道,這個長女打小便頗有主意,不肯聽從父母的話,偏偏她又聰慧伶俐,自己管教不得,是以心中始終憋着悶氣,然則他愛女之心並無二致,今日見到女兒大放異彩,武林豪傑皆對其肅然起敬,心中死結翻然而開,暗道長江水後浪推前浪,這名聲終究還是沒落到孫家之外。他本就是豁達開明之人,一想通此處,愛犢之情遠超了好勝之心,哈哈一笑,道:“普真大師,孫某大意失荊州,讓你又折一局,當真是慚愧、慚愧。”

普真口誦佛號道:“孫檀越全力相幫,何愧之有?令媛出手迅捷,妙到巔毫,着實令人嘆止,老衲適才在旁觀戰,心中自行印證,假若是我跟檀越交手,只怕百餘合間,就要潰敗認輸。看來此乃天意,先師冥冥中有靈,要促成美事,老衲這第三陣,只怕也抵敵不住,婁少俠,這便請下場罷。”

婁之英當孫妙珍取勝之時,心中便既喜又慌,知道下一關就要由自己出戰,此刻聽普真點出名姓,把心一橫,緩步來到場中,向著諸位高僧、前輩深施一禮,道:“晚輩婁之英,恬不知羞,斗膽向大師討教。”

普真道:“先前兩陣俱都是比試拳腳,雖然精彩絕倫,然則見不到真章,老衲孤守最後一局,卻半點馬虎不得,只有老起臉皮,來考較婁少俠兵刃上的造詣,不知少俠使甚稱手?”

婁之英心中一凜,比試兵刃可不同空手交鋒,一絲閃失就會非死即傷,實可謂兇險無比,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好硬起頭皮,道:“晚輩本領低微,只會空使蠻力,向來鐘意長棍。”

普真點頭道:“甚好,咱們便來較量棍法。”吩咐沙彌,去般若堂取相應兵刃過來。賀經綸站起朝着婁之英左右打量,眇目道:“婁小兄弟,我瞧你周身上下並無寬餘,似乎連刀劍也無,你說平素愛使長棍,難道一會兒竟要用主人家的家什嗎?”

婁之英道:“晚輩得蒙高人厚愛,贈與小子奇兵一枚,便請諸位前輩過目。”從腰中摸出如意棍,一按機括,兩頭見風而長,赫然變成了一條亮銀長棍。

眾人見這兵刃如此獨特,都發出陣陣低呼,孫協哈哈大笑,道:“賢侄,沒成想這半年你飽經奇遇,竟得到了他的垂青,不賴!不賴!”

群雄中有些人見識不凡,也隱隱猜到此物是劍聖胡布施的手筆,不明就裡之人則赧於當面相詢,都跟着隨聲附和。這時沙彌已將兵刃取來,眾人定睛觀瞧,原來是一條橫棒,要知古人槍棒分的極細,素有齊胸為棒、齊眉為棍、過頂為桿之說,這條橫棒只有四尺來長,與婁之英的長棍卻有雲泥之別。普真接過兵刃,正色道:“婁少俠,你我較量兵刃,卻不能像在擂台般你來我往的混打,當著諸位英豪的面須不好看,這考題既是老衲所出,那咱們就以考究為主,我只出三棒,婁少俠但能接住,便算過關,你瞧如何?”

婁之英原本以為要苦戰一場,這位普真大師雖只是藏經閣首座,但少林寺內向推其為普字輩武功第一,能為只怕不在三聖之下,若真實打實的較量,自己多半不是對手,這時聽聞只考較三棒,那無論如何也要硬扛過去,於是點了點頭,道:“多謝大師相讓,晚輩自當竭盡全力。”

普真神色一變,搖頭道:“雖只三棒,卻絕無半點謙讓,少俠切莫大意。這第一棒來了!”也不見他雙腿發力,身形一晃,已來到場中,橫棒一挺,半挑半掃向婁之英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