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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路明非有想過打電話給自己的到底是何方神聖,就這些年他在執行部跑單下來的經驗來看,能提及“血統精鍊技術”這種東西的傢伙多少都沾點危險血統,就好像是只販不吸永遠都是美麗的傳說,真正的現實是大部分都在以販養吸,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悄悄死在出租屋裡,或者血統失控暴走一波,被正義的執行部專員給逮捕...亦或者當場擊斃。

路明非親手抓過不少類似的掌握着危險知識的人,他們窮凶極惡,也有的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作為執行部尖刀的他在這種情況下基本都沒得選,沒有太多時間來得及給他去悲天憫人,讓他去理解追捕的獵物的過往以及心路歷程,再像是傳統文學作品和電影那樣來一個互相理解和釋懷。

大多情況都是,路明非破門而入,我擦咧!好長一把刀劈了過來,躲開,抽出雙槍沙漠之鷹砰砰砰,我擦咧!這傢伙會躲子彈,隨即拔出背後風衣下的兩把短弧刀,邊跑邊打,最後拖到對方筋疲力盡,轉身爆喝,狗種!敢不敢跟你主席爺爺正面拼刀!在對方憤怒又絕望的視線中殺回來,一口氣拿下勝利,戰鬥就結束了,隨後就是執行部的人來收屍,主席大人揉着跑到積酸的小腿一邊哎喲喂,一邊往後勤部的軟妹懷裡摔。

基本上現實情況根本沒那麼多時間大家好好坐下來聊一聊,來把事情講清楚,你說:誒,這波是不是你做的有問題!又是血統精鍊,又是販賣“骨、血、角”!你罪無可恕!他說:對哦哦哦,是我做得有問題!我對不起黨和國家!你說:既然你承認了自己做得有問題,那麼就跟我們走一趟吧,態度好一點爭取從輕發落!他說:嗚嗚嗚,大人,我也是有苦衷的,接下來悲劇過往的自訴省略一萬字。你聽完後說:啊!真是太感人了,我會上報執行部的,我們彼此一定是能互相理解的!

然後大家一起包餃子,其樂融融。

現實不是這麼演的,現實里你推門而入,人家話都不會跟你多說一句,提起桌子下面膠帶綁的衝鋒槍就是給你一梭子,邊掃射邊要闡述你的夢。

所以,路明非在赴約的同時就思考了最壞的情況,因為電話那頭的人在他看來必然是一個窮凶極惡之人,這一點從對方挾持了人質就能看出來!

他接到電話後愣神的十幾秒里,最先考慮的就是這傢伙他媽的怎麼會用蘇曉嬙的電話打過來,這是不是意味着蘇曉嬙已經成為了他的人質?可為什麼是蘇曉嬙,要用來威脅他路明非,綁架陳雯雯都比綁架小天女要強啊!

其次,電話對面的傢伙為什麼要把地點定在仕蘭中學對面,這是代表着對方已經完全研究透了自己這個人嗎?

從母校到家庭已經在乎的一切,那一句後果自負是在暗喻如果他輕舉妄動就要在自己的老家搞一點讓他後悔莫及的大動靜?最壞能壞到哪裡去,比如往嬸嬸和叔叔家送炸彈郵件?又或者更乾脆一點綁架嬸嬸和叔叔,知道他的母校是仕蘭,那麼知道嬸嬸和叔叔家的位置也是合情合理的。

越想當時的路明非冷汗越是厲害,收拾了一下傢伙事兒連夜坐飛機直飛老家,同時很雞賊地在學生會主席的辦公室里留了暗號以備不時之需。他吃不準電話那頭的人是不是有什麼辦法監視他,以免自己前腳往執行部打報告後腳對面就撕票,混了幾年執行部的他總還是學到了點東西,比如用特別的暗號來設定一個延時的後援。

他這趟來中國回老家沒有跟任何人報備,這就意味着第二天早上學生會上早朝...哦不,開早會的時候,伊莎貝爾一定會注意到他們的主席大人懶政了,只要稍微去辦公室轉一圈就能發現路明非留的暗號,解讀之後立刻就會通知執行部帶大批人馬來支援。

畢竟電話里的人說,來的時候不要通知任何人,否則後果自負,那麼他來的時候的確沒通知任何人()

,他來之後留下的暗號才事後通知的,你這就不能怪到我頭上了吧?

路明非很為自己的聰明伶俐沾沾自喜,如果這次他單獨搞定了這個潛在的***煩,執行部那邊怎麼都得給自己記個功勞吧?在個人英雄主義盛行的執行部里,他這次的事迹必然能成為宣傳的典範,師弟師妹們飽讀的“執行部之虎”傳說又得多一條。

不免心中有些得意揚揚的路明非飛機一落地,就在街邊的吐血大甩賣里買了一套偽裝行頭,帶了個帽子隱藏他的帥臉以及黃金瞳,收斂了一下學生會裡培養出的“貴氣”。

照例感慨了一下媽的仕蘭中學的裝潢又豪華了之後,他找准地方一腳踏入那家約定好的咖啡廳內,環顧四周,渾身緊繃,蓄勢待發...然後就被一個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黑絲包臀裙的西班牙美女頤指氣地指揮去煮咖啡了。

說實話,路明非當時是有點懵的,隨後反應過來自己好像低調過頭,被人當咖啡廳里的服務生。

似乎學生會裡好不容易培養起來點的“貴氣”收斂後,他似乎就只剩下衰氣,被人當小廝倒也是正常。

雖然有點委屈,可也方便了他的行動,一疊聲的應好,就直接往咖啡廳裡面鑽,同時觀察這裡的情況,看看是不是隱藏了什麼不得了的殺機。

在學生會什麼學的不多,但煮咖啡這一手他還是多少耳濡目染會了一些,他的專職秘書伊莎貝爾咖啡就沖得那叫一個完美,他感興趣學了幾手,準備想下次有機會沖給諾諾喝,顯擺兩下,可到現在他都沒機會再見那個紅髮的小女巫。

諾諾已經失蹤好久了,誰都不知道她的下落,聽說是休學了。這也讓他時常坐在學生會的辦公室里很茫然,不知道自己努力的一切,逐漸轉變的所有是為了什麼,是做給誰看的?

有些走神的路明非成功地煮壞了一壺咖啡,幸虧沒老闆監工,不然鐵定罵他浪費咖啡豆,趕緊又重新趕工了一趟。在煮咖啡的時候他偷摸着環繞了一圈咖啡廳里,沒找到蘇曉嬙的影子,二樓上暫時上不去,所以只能在樓下集中精力到聽覺上,悄悄地聽樓上的動靜。

路主席什麼不行,記憶力還是可以的,手機里昨天才聽過的聲音,到現在還是記憶猶新,二樓聊天的動靜他一進店門老早就聽見了,並且很確定其中男人的聲音就是那個打電話威脅他的孫子。

那孫子似乎正在樓上跟個國外美女閑聊,聊得也很沒營養,用的是純英文,偶爾夾雜兩句西班牙語,主席大人就任後突擊補習了大量的外語,不管是英語還是西班牙語都手到擒來能拽個幾句,所以勉強能聽懂。

邊沖咖啡邊聽牆

角,聽完全程後,路明非的評價是有種在hbo看中產、上流社會啟示錄的英劇既視感,滿滿都是充滿情和愛暗喻的台詞,編劇一定是個邊喝紅酒邊寫作的白人女性,不然寫不出這麼騷包和扭捏的對白,但現在的人似乎都喜歡這個調調。

聽入迷了差點把咖啡又煮糊了,好說歹說整了一杯冰美式出來給那位西班牙美女交差,他就藉著點單上樓去看看那位約自己來見面的暴徒是何方神聖,上了膛關了保險的沙漠之鷹別在後腰,短弧刀藏在襯衫的袖子里,準備來個擒賊先擒王。

在上樓之後,路明非走着(刪除)阿薩辛流派的步伐,貓一樣悄無聲息接近專註於對話的那一男一女桌邊,儘可能地放輕自己的存在感,帽檐下黃金瞳微亮,就在接近進攻範圍的時候...他看見了桌上坐着的那個女人,人忽然就傻了。

因為他認出了那是國際象棋界的當今扛把子,曼蒂·岡薩雷斯,他經常在各種雜誌和電視節目上見到這個西班牙女孩,記得之前這位不敗女王接受芝加哥大學的邀請去下一場友誼賽,卡塞爾學院的人也去了幾個數學課的哥們兒,說要斬()

獲女王,同時俘虜芳心,但最終還是大敗而歸,在論壇里硬說對方也是個混血種所以下棋才那麼厲害,被不少師兄姐妹們嘲笑嘴巴比棋硬。

這種響噹噹的人物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在和一個潛在的危險混血種的暴徒下國際象棋?路明非原本要遞的刀子都忍不住收回去了,因為他真不敢冒着傷到這位大明星中的大明星的風險動手。曼蒂·岡薩雷斯的國際影響力可不是開玩笑的,這種聚光燈下的人物往往也是秘黨執行任務的時候最頭疼的,不是說他們很大牌,只是事後處理起來很麻煩,報告特別難寫...而恰好,路明非特別不喜歡寫報告。

在路明非猶豫的時候,桌這邊的男人就已經注意到他的到來了,對方沒有回頭,但略微調整的肢體動作已經告訴了路明非,他的潛行失敗了,只能硬着頭皮走過去問要不要點單,背在身後的手無聲地緊緊抓住短弧刀的刀柄以及沙漠之鷹槍柄,準備在情況最壞的時候能擒賊先擒王,一擊致勝。

同時,路明非在走到一定範圍後,也主動抬頭去打量這個神秘的危險暴徒究竟是什麼人,當他和對方的視線對上的一瞬間,就被震住了,渾身原本已經預熱得滾燙的血液瞬間凝滯流動,溫度迅速降了下去,直到冰冷刺骨,從後脊背爬出一股寒冷的顫意一直衍生到後腦勺,遍體僵硬動彈不得。

有那麼一剎那,他回想起了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死在他塵封的那段記憶里的人,那個叫風間琉璃的惡鬼,紅袖招展,在紅顏薄妝的素色外殼內藏着的是一隻足以斬殺八岐大蛇的厲鬼。他就像是一個木偶,隨時都可能將自己點燃,在那盛大的舞台劇上狂舞出令人震撼和迷亂的舞姿,那燃燒的袖展會將紅幕點燃,把整個劇場陷入一片滾滾的大火,將一切都焚燒成廢墟,最後又從廢墟的灰燼中爬起來,重生繭化成更加美麗的東西。

對的,比起風間琉璃,他更像是源稚女!那個在深水之中一邊嘶吼一邊痛哭着撲向龍形死侍,凄美而悲愴的源稚生的弟弟。在徹底被風間琉璃佔據、吞噬之前,他點燃了自己,賭路明非贏,只因為在他們最初見面時他說他很喜歡路明非的眼神,只是因為喜歡,所以他賭上了一切。

在那須臾之間,路明非產生了很多不切實際的幻想,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只是見着這個男人的臉,他就心生了一種莫名的憐憫,一種悲感,彷彿對方...和自己是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