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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照片被林年拿在了手中,藉著不錯的光線輕輕地用手指刮過上面兩個清晰的人像,地鐵監控攝像頭的像素看樣子近幾年來更新換代過,拍攝出的照片沒有半點模糊,杜絕了認錯的烏龍事件。

再而言之,林年不覺得自己會認錯這兩個人,他對這兩個人的熟悉和在意程度已經到了只是簡單的一個背影,或是相處同一個空間時都會多少有些察覺的程度,信息素、步伐的節奏,呼吸的頻率,個人姿態的習慣一切都刻在他那匪夷所思的記憶力中,並且排在最重要的名單前列。

這張照片上的兩個人他確定就是他想找的人,林弦和曼蒂·岡薩雷斯。在聽證會的那段時間裡他接到過曼蒂的電話錄音,得知她奔赴的地點正是北亰,這也是一個有力的佐證。可他不明白的是從火車南站的大地與山之王事件開始失蹤的林弦為什麼也會出現在這裡?

他真的不明白嗎,可能只是他不想明白。

“什麼時候的事情?”林年放下照片抬頭看向司馬宗族長。

“看來我們押對籌碼了,你的確對這兩人的行蹤感興趣。”司馬家的老人微微頷首。

“挺感興趣的。”林年說。

老人見到林年眼眸中原本因為情緒暈染起的暮色漸漸消散了,倒是有些意外,聽到的情報明明是這個男孩但凡接觸到這照片里這兩個女子的任何消息都會激動到一定程度,乃至失去理智也不是不可能,但現在對方似乎已經能很好的控制情緒。

司馬宗族長面色常然地攏了攏袖子,無喜無悲。

不是什麼好事,對談判的他們這一方講,可也不會讓最後的結果和計劃有太大的出入,屬於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如果所有布局的基礎都要建立在對方的失控上,那麼局面必然的失利自然是可以預料的,他們從來不會犯這種錯誤。

“拍攝時間是在一個星期前,準確來說是7月15日的上午10點50分左右。”

林年忽然皺了一下眉頭,抬手示意老人等一下,他摸出了自己的手機翻開了通話記錄往前翻,沒費多少功夫就翻到了一則七天前的記錄,也就是7月15日上午11點整左右的電話,聯繫人是一個未知號碼,那是他從日本赴往本部參加聽證會的大久保良一手中得到的曼蒂·岡薩雷斯的電話號碼。

又被那渾蛋傢伙擺了一道。

林年面無表情地輕輕嘖了一下舌頭,因為他已經意識到了他在獅心會前撥打曼蒂的那通電話,對面壓根就不是什麼電話錄音,而是那金毛渾蛋本人在接電話。那妮子當時接電話之前估計還會清一清嗓子試試音吧?

電話接通過後就立馬先發奪人的讓他以為那只是一則錄音而已,壓根不讓自己有發問的機會,徹底掌控了那通電話內容的主控權...估計那時候自己就算戳破了對方的把戲,按那傢伙的性格也會自顧自地裝錄音裝到底,真的是...心眼子多。

不過林年依舊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曼蒂會和林弦跟在一起?

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心底最深處承認了葉列娜告訴他的那詛咒一般的現實,皇帝和林弦此刻是站在同一團陰雲中的,那麼這樣算來,這件事情就會變得更加詭譎怪異了——曼蒂·岡薩雷斯這個幾度接近死亡才擺脫了皇帝那桎梏的人,應該恨不得和皇帝相隔千萬米,又怎麼會主動地去接近林弦這個和皇帝之間關係糾葛不清的麻煩呢?

林年也不願意將林弦稱之為“麻煩”,但客觀事實上來講,現在的林弦就是一個泥潭,無論是探知的目光,亦或者向她伸出的手都會被那淤泥中潛藏的未知啃噬成白骨,又或者連白骨都不會剩下。

曼蒂·岡薩雷斯這個曾經輔佐過皇帝的人說是不清楚林弦和皇帝之間的關係他肯定是不信的,既然如此,那麼她現在和林弦同框出現就值得讓人考究和深思裡面的原因了。

事情越來越複雜,手上的情報卻極度有限,這讓林年不太好推論更多的可能性,以及做出對應的對策準備。好像每個人都有她們自己的謀劃和準備,原本應該很簡單的單線性事情,如今錯綜複雜成了一張密布巨大的蛛網,每一個人都站在屬於自己的蛛絲上按着自己的步調前進,他們總能隔空相望,但卻無法干擾到互相。

然而林年卻很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蛛網無論再如何交錯複雜,總有一個“承力點”——蛛網的正中心總會盤卧着一個猙獰漆黑的東西,它是整張蛛網的織網者,也是結構的中心點,它的重量總會像是黑洞之於三維空間一樣造成“引力”的坍塌,吸引着蛛網上各方各位的人向著中心滾落,直到被它吞噬,或者傾覆掉它本身。

“看樣子照片里的某個人在失蹤之前跟你聯繫過。”司馬家的老人很簡單就猜到了林年翻手機是在確定什麼。

“什麼叫‘失蹤’?”林年放下手機反問道。

“無法尋找到蹤跡,就叫‘失蹤’。照片里的兩個人都上了向月台駛來的這一趟地鐵,隨後照片左側的這個金髮的外國人,曼蒂·岡薩雷斯進入地鐵之後,正統再沒有辦法尋找到她的蹤跡。”

“尼伯龍根的入口就在北亰的地下交通系統。”林年現在基本確定了這件事,但他也讀到了老人話中另外的訊息,“你說照片左側的女人上了地鐵後不見了,右邊這個呢?”

“林弦,你的那位親屬么?”司馬家老人點頭,“她沒有上那趟地鐵,根據監控錄像來看,她在月台上目送了曼蒂·岡薩雷斯登上那一趟地鐵後就原路返回離開了地鐵站。”

“這就意味着她現在還在你們的監控之下么。”林年問。

“你的疑問里並沒有期待,看起來你對這個問題的答案並不抱有任何的期望。”司馬宗族長搖頭,“答案也如你所想,我們沒有她的位置情報。我們的確嘗試過跟蹤她,但失敗了。”

“她消失了?”

“不,只是單純的監控攝像頭沒有拍到她,這是一個特別出人意料的“巧合”,當天地鐵系統內,所有的監控攝像頭都拍攝到了林弦這個女人進站乃至出站的一切行蹤,但偏偏就在出站之後,原本應該覆蓋出站口周圍路段五百米的監控都恰好正在上門檢修。”老人頓了一下,淡淡地說,“包括公路的測速攝像頭,街邊商販自裝的監控在內,7月15日上午11點這個時間段,總計有38個或舊或新完整覆蓋了地鐵站出口前後500米的監控攝像頭都進入了統一的人工維修,缺失的這一部分監控錄像正好就讓我們無從對她的來和去進行調查。”

“去查那些維修攝像頭的工人,不可能那麼巧,所有攝像頭都在同一個個時間段檢修,如果一兩個還可能是巧合,總計38個攝像頭誰也不會相信這是什麼見鬼的巧合。”林年低聲說,“只要是有人對那些工人在同一時間下了命令,那麼就可以順着那些工人往上順藤摸瓜,這種同一時段大範圍的命令絕對會留下很明顯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