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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网址:www.mianhuatang.cc    第二百九十八节

少年人泣不成声,又一次跪在岳震面前,把两个白色的布囊高高举过了头顶。【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

高大如山的汉子,就这样化作了一捧灰烬,泪眼朦胧的岳震,双手颤抖着把两个布囊握在手里,一只手里绵软如沙,好似杨大哥向他倾诉着对人世间的眷恋;另一只手里冰冷坚硬,仿佛是杨大哥那一身溶不化的铮铮铁骨。

看到丈夫死死的握住布囊,一只手已经血迹斑斑,鲜血染红了布囊,顺着他的手腕一滴一滴的洒落,拓跋月紧紧的捂着嘴巴,不让自己痛哭出声,她的心,很痛,很痛。

心疼自家男人的手被箭头刺破,鲜血淋淋,但是那伤口很快就会愈合,甚至连一个疤痕也不会留下,她更心痛化为灰烬的这位大哥。虽然她是一个箭手,但是她从沒有想过,这么多的箭头射在一个人身上,会是什么样子,杨大哥的妻子,如果知道丈夫如此痛苦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应该比此刻的自己,还要心疼千百倍。

“震少节哀,杨将军为国捐躯死得其所!”一直默默看着的阿罗走到岳震身旁,用力拍拍他的肩头:“找一处墓地,让杨大哥入土为安吧!”

晏彪用衣袖擦干泪水,站起來道:“正是,小弟将杨大哥骨灰托付给震少,一來是请震少回国为杨大哥修建墓地,以供后人景仰祭奠,二來就是代表烽火堂全体兄弟恳请震少加入岳家军,为杨大哥报仇雪恨!”

“报仇,从军!”岳震抬起头來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把布囊重新包好,收到怀里,拓跋月和小布赤一起过來,为他包扎那只血淋淋的手。

刘子羽不由自主的竖起了耳朵。虽然这位晏姓少年的言论,让他有些反感,但是这个提议却让他砰然为之心动,刘子翼、阿罗的心境和他大致相同,几个人的目光一起集中到岳震身上,屏住了呼吸。

上前一步,晏彪抓住了岳震那只沒有受伤的手:“不错,背嵬军失去了指挥官,放眼天下,有谁能比震少你更合适,岳帅等着你,数千背嵬将士等着你,等着你跨马提刀痛宰金狗,为杨大哥报仇雪恨,让杨大哥能在九泉之下含笑瞑目!”

“呵呵,兄弟们太看得起我了!”岳震惨然笑笑,笑声却比哭泣还难听:“十二万女真骑兵,谁知道那些是杀害大哥的凶手,就算站着不动让我砍,累死我也杀不完的!”

“两军阵前,你死我活,何谓仇恨,女真人的鲜血和生命,不能让杨大哥走得更安宁,好了,彪子你随子羽哥回临洮吧!好好休息几天,这一次女真人势在必得,决不会再允许你们随意活动于战区,你记住,宁肯和岳家军失去联系,也不要用兄弟们的生命冒险,我和父帅不会责怪你们的!”

“可是我们会责怪自己!”晏彪松开他的手,用一种陌生痛心的眼神盯着他:“比起杨大哥为国家慷慨赴死,我们这些人算不了什么?震少你···”

“你住口!”一阵无法抑制的愤怒涌上胸口,岳震腾的站起來逼视着晏彪道:“我敬重杨大哥,不是因为他忠君爱国,是因为他把身边的每一个兄弟都当做亲兄弟,他在天有灵,也绝不会让你带着兄弟们去愚蠢的送死,这毫无意义!”

子羽、子翼两兄弟和阿罗,从未见过如此愤怒咆哮的岳震,刘子羽走到晏彪的身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服,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因为子羽清楚,杨再兴和震少之间的感情非常深厚,当年因为岳震被掳,杨再兴甚至不惜违抗军令,也要试图帮助岳震,痛失良师益友,震少的心里绝不好受,这个时侯谈这些,时间场合都不对。

“毫无意义,震少我问你,在你心中什么才是有意义的!”晏彪并不领情,挥手拂开了刘子羽,定定的和岳震对视着。

“是远走他乡,无视父帅和兄长流血牺牲有意义,还是为了一群毫无关系的异族,做什么乌兰王更有意义,震少你变了,变得让我们都不认识了,你忘了你是一个汉人,一个国家被异族侵占的汉人,你忘了你是岳家的子孙,你们岳家的每一个男人,都在为民族,为国家浴血奋战,沒有人像你一样,逃避自己的责任!”

兄弟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条无情的鞭子抽在他心上;兄弟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敲打着他的心房。

噗,岳震终于无法压制胸中翻腾的咸腥,一口鲜血喷射而出,肝胆欲碎的拓跋月扑上前去,扶住了面色惨白摇摇欲坠的丈夫。

“晏彪住口,不要再说了!”

“小妹妹不要!”

傻了眼的几个人一通手忙脚乱,可是谁也沒能挡住愤怒的布赤,一把闪亮的短刀顶在了晏彪的喉咙上。

面如寒冰,眼神凶恶的布赤,一字一句的用汉语说道:“虽然你以前是阿哥的兄弟,但是现在你的嘴巴里,如果再吐出一个字,我会毫不留情割开你的喉咙,你走开,我阿哥沒有你这样的兄弟,沒有你这样无情伤害他的兄弟!”

晏彪根本无视咽喉上冰冷的刀锋,看着矮他一头的小女孩,咧嘴笑道:“呵呵,小妹妹你不懂,我和他永远是兄弟,我也不是想伤害他,我只是想骂醒他,如果我死在这里能让他清醒过來,小妹妹你就來吧!我们汉人沒有孬种!”

“你!”弯眉倒竖的布赤,稚嫩的脸庞上涌过一阵杀气,此刻的她已经变做了一只毫无理性的小兽,手里的钢刀,就是她利爪和牙齿。

她不能容忍任何人伤害阿哥,时常笑眯眯的大眼睛,淹沒在血红里,就在她准备毫不留情的杀死这个汉族少年时,她手里的刀却好像**了山石,不能移动一丝一毫。

平时这么近的距离,岳震要夺下阿妹的钢刀,易如反掌,可是现在他,却只能死死的攥住利刃,任凭锋利的刀刃划破刚刚缠上的布条,划破手掌,就个简简单单挺身前扑的动作,又让他一阵气血翻涌,大口大口的血从口腔里溢出來。

“阿妹,吭吭,他说得对,我们永远是兄弟,阿哥求你,不要伤害阿哥的兄弟!”

最亲最亲的亲人在面前,一口一口的吐着鲜血,小布赤的满腔愤怒,顿时化作恐惧和悲哀,离开刀柄的手,慌乱的给阿哥擦拭着嘴角的血迹:“阿哥,嘤嘤嘤,你怎么了?你不要生气,阿妹不好,阿妹该死,呜呜呜···阿哥你是不是很难受,阿姐你快來呀,快來呀···”

当啷一声,岳震把刀丢在地上,松了一口气又是一阵眼冒金星:“咳咳,莫怕,阿哥死不了,扶着阿哥坐下來!”

拓跋月和布赤扶着他坐到地上,一身冷汗的刘子翼也把晏彪拉到一旁,月光下,几个人的脸色都很白,尤其是喘着粗气的岳震,惨白的嘴角还挂着血迹,更显狰狞恐怖。

“彪子,你先不要走,听我把话说完!”身心俱疲,闭目养神的岳震听到脚步声,勉力坐直了身体,抬手呼唤,晏彪闻声停住了脚步,却沒有回过头來:“当初我是不忍你们晏家军后裔,再次成为战争的炮灰,才把你们派到河北去,请你记住,沒有人必须在战争中死去,天下之大无处不是家,活着才有家,才有亲人!”

晏彪有些佝偻的身躯再次挺直,他沒有回身却抬头仰望夜空:“好吧!回去后我会召集兄弟们,那些不愿跟着我的人,我会放他们离去,不过我坚信,晏家军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因为要活着而屈服,我们绝不让金狗有好日子过得,震少保重!”

望着昔日兄弟的身影,渐渐远去,岳震又合上了眼睛,曾经无数次的遐想,兄弟们重逢时的欢声笑语,他却从來沒有想过,他们这样相见,这样分别。

刘子羽先是示意临洮同來的兵士去追上晏彪,然后快步走到岳震面前蹲下去:“震少放心,我会派人把他安全送回河北的,我也走了,弟妹,好好照顾你的男人,他不仅是你的丈夫,也是我们这些人最好的兄弟,拜托了,后会有期!”

岳震沒有睁开眼,他真的很累了,对着刘子羽转身來开的方向,他的嘴角抽动了几下,却又因为身体的痛楚,紧紧皱起了眉头,闭住了嘴巴。

羌刺战士们给岳震三人搭起一个简易帐篷后,就远远的躲开了,刘子翼和阿罗也沒有过來打扰他们,整个晚上,拓跋月和布赤都沒有合眼,她们守着昏昏沉沉的岳震,听着他一阵一阵的喃喃自语。

天亮后,两位首领和战士们沒有前來告别,悄然离去,把他们三个留在了静悄悄的山谷里。

半梦半醒的拓跋月猛然惊厥,她急忙伸手摸去,感觉身旁的丈夫已经不在,慌忙爬起來,不忍吵醒酣睡的阿妹,她一个人出了帐篷。

出來后放眼四处找寻,由于树木的遮挡,她沒有看到丈夫的身影,只是隐约听到树林的深处,小水潭那边有一些响动,循着声响,拓跋月穿过树林來到潭边,她看见丈夫跪坐在一个新建的土堆前。

走到近前,她发觉丈夫后背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湿透,满心怜惜之下,她又不忍再去责备他,只是默默的捡來干柴,燃起火堆,强迫着把丈夫拉到火堆旁。

“昨晚吐了那么多血,还要逞强挖坑填土,这些事本该让我们两个做的!”擦拭着丈夫额头的虚汗,拓跋月轻声埋怨道:“虽然和杨大哥从未见过,我也是大哥的兄弟媳妇,最后送大哥一程,也是分内之事!”

“我沒事的,安葬杨大哥由我亲手來做,心里舒服一点!”岳震又转眼看向土堆,一夜之间变得消瘦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这里山清水静,也不会有人來打扰,杨大哥轰轰烈烈的戎马一生,就让他在这里安安静静的沉睡吧!”

看着丈夫胸前的衣服基本烤干,拓跋月又让他转过身去背向火堆:“唉!为什么非要打仗呢?大好男儿就这样长眠于地下,真是让人心痛,杨大哥的妻子你见过吗?”

“杨大哥虽然沒有娶妻,但是我知道,他经常想念着一个女子,只可惜阴差阳错,他们沒能结为伴侣,那个女子后來也被可恶的战争吞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