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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依趙東樓所言,吳媼母女已經在此處居住了七八年之久,為何龐勇大哥年初時收到的消息卻說她們遠在浙江?”

站在一處規格不打卻甚是別緻優雅的院落門外,傅清風有些疑惑地問身邊的張干。

今日傅清風仍做了當初狩獵時的那身男裝扮相,金冠束髮,箭袖武服,顯得格外英姿颯爽,丰神如玉。

張干則依舊是素常一件半長不短、半新不舊的灰色布衫,身上又早已不見了早年的精悍之氣,若非傅清風神色恭謹地隨侍在他身後,只怕反要被當做連打手都不夠格的跟班之流。

聽了傅清風的疑問,他含笑解釋道:“這也沒甚奇怪的。常言道‘狡兔三窟’,何況是更加奸狡的狐狸?那對母女定然在天下各處經營了多處巢穴,甚至安排了多重身份。一則操持那以色相魅惑男子的勾當,二則也方便急難時藏身。先前龐大哥夫婦始終尋不到她們都蹤跡,原因也當是在此。”

傅清風仍有疑惑未解:“先前師父你根據王文輾轉從她娘子鴉頭處得知的一些情況判斷,那吳媼和妮子這兩隻狐妖多半以到了化形巔峰接近結成妖丹的境界。既然如此,她們為何不專心修鍊以求突破,為何要混跡風塵做這等出賣色相的下流勾當?”

張干搖頭笑道:“清風你是不知妖族由化形而至結丹的艱難。在雷霆之劫下,能夠生還晉級者實是百中無一,而死的又多是只憑本能修鍊,沒有得到傳承的野生妖怪。

“面對幾乎是十死無生的威脅,並非所有妖族都能勇猛精進死而無悔,更多的是選擇了壓制修為,憑藉已經擁有的悠長壽命和實力縱情享樂,其中不乏肆意殘害生靈之輩。

似吳媼和妮子這對母女這般,只是憑藉美色賺些錢財,已經算是老實本分的了。若非還有周全小王孜母子團聚這樁事,我其實懶得理會她們。”

傅清風恍然道:“想必師父便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答應趙東樓的要求,對吳媼和妮子手下留情。”

張干點頭道:“我看趙東樓的精氣神只是正常損耗,並無遭受採補的跡象。想來那母女當真只是從他身上颳走財物,而沒有害他性命的意思。若她們一直都是如此,我自然沒有痛下殺手的理由,否則豈非要將天下煙花女子盡都殺盡?”

他在與傅清風說話的同時,雙手接連結了幾個手訣,卻是以“五嶽真形圖”演化封禁之法,將面前這個院落與外界隔絕。

待到封禁完成,他放下雙手道:“說了這半天,裡面那對母女也該知道我們來了,你跟在我身後進去。有機會的話,我會安排你小試身手,多少增長些經驗。”

傅清風知道師父向龐勇和夏冰討來這差事,又特意帶着自己前來,實有打磨歷練之意,當即取出暗藏在後腰處以大氅遮掩的一對精鋼短刀。

只是她習武數載,此次尚是首次有機會正是對敵,對手還有可能是妖怪,心中怎都不免有幾分緊張。

張干雖看出她的緊張,卻並未出言開解安慰。這等事情只憑几句空話效果有限,等上陣與人打過幾場之後,自然便能適應。

他向前隨意擺手,面前禁閉的兩扇院門無聲自開。

師徒二人先後進了院門,迎面便看到院中嚴陣以待的兩個女子。

其中一個是五十歲左右年紀、面上已有些皺紋的婦人,另一個則是正當花信之年的美艷女子。

那老婦人的臉上滿是忌憚之色,望着張干檸聲道:“尊家究系何人?因何要來為難我們母女?”

張干悠然道:“本人也未必定要與你們為難,只要你們交出鴉頭,並立誓從此入山潛修不再出世作怪,大家便可井水不犯河水。”

“休想!”吳媼尚未開口,一旁的妮子已經尖聲喝道,“原來是那小賤人勾引來的禍端,你莫不是她的另一個姘頭?”

張乾麵色一沉:“看來你們是不會接納本人的建議,那便只有手底下見真章了。”

他話音未落,對面的妮子驀地縱身飛撲,白皙手指尖端的嫣紅指甲暴漲三寸,劈頭蓋臉抓下,目標卻是張干身邊的傅清風。

“清風,小心了!”

張干卻只在口中低喝提醒了一句,然後便身體向後平移讓出位置。

臨敵之際,傅清風心頭的一絲緊張反而煙消雲散,連日來隨師父宰殺切割數百頭牲畜磨練出的種種運刀訣竅在腦中紛至沓來,雙手的短刀已經自然而然地翩舞如蝶,在對方十根利爪的狹小縫隙間鍥入,森寒刀鋒抹向對方的咽喉與小腹。

妮子被刀上寒意刺得汗毛悚立,急忙旋身變招揮爪從旁側還擊。

傅清風將雙刀使開,待機而動,乘隙而入,刀法深得“無厚入有間”妙旨真諦,在一時間居然與妮子這化形狐妖站得有聲有色。

其實化形妖族尤其是未得傳承的野生妖怪,雖說在境界上相當於人類修行者的人仙或鬼仙之境,實力卻要遠遠遜色。在對敵之時,除了一兩手源自天賦的能力,主要還是依仗爪牙之利來搏殺撕咬。偏偏狐族又不是以近身戰鬥見長的種族,因此妮子對上傅清風這個距離突破超凡之境還有一段距離的武者,要想在一時三刻之間獲勝也並非易事。

看到張干在稍遠處悠然而立神色從容,妮子心中愈發焦躁。

方才她和母親發覺不對時已經嘗試逃遁,卻發現整個院子已經被一種堅逾山嶽的力量封禁,已院牆為界半步也不能跨出,由此便知出手之人的厲害超乎想象,自己母女遠非對手。

方才她選擇傅清風下手,打算的是擒個人質令對方投鼠忌器,卻沒想到這小丫頭竟如此難纏。

擔心張干不知何時便要出手,妮子遂決定定要搶先下手拿下傅清風。眼看着傅清風雙刀蹁躚而來,她陡地輕啟櫻唇,吹出一口粉中透紅、甜甜膩膩的馥郁煙霧,正噴在傅清風的臉上。

傅清風鼻端嗅到那一絲甜香,腦中立即趕到一陣暈眩,心中暗叫不好的同時,攻出的雙刀急忙回防,在身前舞得風雨不透,腳下也急速向記憶中師父所在的方位退卻。

妮子已是勢在必得,卻不肯容她脫身,將窈窕身軀向旁一側,一條毛茸茸的灰色尾巴從裙底伸出延展,貼着地面向著傅清風的一雙長腿纏卷而去。

“吃了這個小虧,今後對敵便該更謹慎一些了。”

張干搖頭失笑,在心中閃念之間,右掌平伸抬至胸前,而後翻轉向下輕輕一按,口中低喝一聲:“鎮!”

只在這反掌之間,封禁院落的“五嶽真形圖”力量再生變化,小小的一方空間彷彿忽然變成一塊凝固的琥珀,而妮子和後面作勢要撲上來攔阻張干,以便妮子能順利擒下人質的吳媼,便如同陷入琥珀之中的蚊蟲,保持着滿臉的驚駭欲絕之色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