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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內傷頗重,張乾和王婉已沒有能力悄無聲息地潛回金陵城內,只能等到天光放亮城門打開,又雇了一輛騾車坐到車篷內,以免身上這一身喜服過於惹眼,輾轉半晌才回到家中。

此刻王氏早已等得焦慮萬分。她早起還等着小夫妻來向自己見禮,結果等到日上三竿還沒有動靜。初時她還以為是新婚夫妻貪戀歡愉以致晚起,到後來才感覺不對過來觀看。結果便發現新房的房門洞開,裡面已是空無一人。

總算她知道女兒女婿都非尋常人物,才沒有驚動左鄰右舍乃至官府,只能一個人在院中團團打轉。

好容易等到張乾和王婉夫妻二人從外面歸來,卻又是臉色慘白步履蹣跚的模樣,這使得看到這一幕的王氏眼前一黑,仰面便向後倒。

張乾和王婉大驚,急忙上前將王氏扶住,一起到室內好生撫慰一番,才終於令她平復了心情鎮定下來。

事已至此,夫妻兩個也無法隱瞞下去,只能將事情的前後因果交代了一遍,其中當然也隱瞞了一些東西,比如顧宇之死的真相、比如金龍大王的厲害,比如自己兩人的傷勢之重等等,以免王氏更加憂心。

王氏聽說此番事情都是妖物垂涎自己女兒美色所致,除了在心中慶幸女兒和女婿有本事才未任人宰割,便也只能搖頭嘆息而無話可說。

旁的事情她或是當真被兩人敷衍過去,惟獨對兩人的傷勢放心不下,不管他們如何輕描淡寫,但眼前這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實在沒有多少說服力。

王氏本有心去請郎中來為兩人診治,還是王婉將母親攔下,說自己囊中有師傅賜下的傷葯,兩人也會調息養氣來療傷,才令她多少放下點心來。

接下來的幾天來,素來沒甚主見、凡事多由女兒做主的王氏罕有地拿出些強硬態度,嚴令張乾和王婉老老實實在房中休養,家裡家外的事情全由自己勉力操持。

張乾和王婉拗不過她,也只能儘力療養恢復傷勢。

王婉的儲物皮囊中確實有師傅賜下的一些療傷靈藥,取出與張干分別服下後很快便穩住了傷勢。隨後兩人以“陰陽感應篇”接引靈氣貫通經脈修復臟腑,傷勢開始以喜人的速度恢復。

張干體魄之強遠勝王婉,到內傷稍有起色時,便已能夠行動自如,而後便立即接手了家裡家外的所有事務,讓本就體弱多病、因連日操勞而愈發憔悴的王氏好生休息。

只是在後來的這段時間,張乾和王婉的傷勢一天好似一天,王氏的身體卻每況愈下,後來竟至卧床不起。

雖然張乾和王婉都是練氣有成的人仙,但靈氣乃玄之又玄之物,只有達到人仙或鬼仙境界之後才能吸收利用。平常人對靈氣毫無感應,也便無從接受靈氣的滋養療治。

兩人又都不精通醫理,便只能接連請來幾位金陵城中有名的大夫來為王氏診治。

這些大夫經過一番望聞問切之後,得出的結論大同小異,都是說王氏該是身體常年受風霜飢饉摧殘,精神也一直焦慮驚惶,早已煎熬得身心俱疲幾近油盡燈枯,能堅持到如今才垮掉已屬難得。言外之意,分明是說王氏已藥石罔效,要張乾和王婉早做準備。

王婉對此結果實已早有預料,聞言不由大為悲慟。

其實她心中非常清楚,早年與母親流離逃亡之時,素來柔弱的母親一面擔驚受怕,一面還總是盡心竭力地讓她吃飽穿暖而很少顧及自身。直到跟師傅學了本事又年歲稍長,她才有能力反過來照顧和保護已是體弱多病的母親,也曾多方尋求名醫為母親醫治。

但母親被飢寒與驚悸摧殘得近乎崩潰的身心已很難徹底恢復,最後這幾年甚至是全憑着牽掛女兒這一縷執念維繫,才勉強支撐着沒有倒下。如今看到自己覓得良人終身有托,母親強撐着的一口氣漸漸散去,又加上這一次的連日擔憂與勞頓,終於徹底垮了下來。

儘管心中清楚這些,王婉依然無法接受。而張干也知道妻子心思,無論如何都要幫她盡到最大的努力,以免留下終身之憾。

這些天里,他讓王婉留在家中照顧王氏,自己則跑遍了金陵城乃至附近的鄉村集鎮,將但凡有些名氣的大夫都請來家中。

然而這些大夫差不多仍是那一套說法,最高明的一位也只是開了一些對症的溫補藥材,令王氏服下之後稍稍多了幾分精神。

王氏看到女婿傷勢未曾痊癒便為自己奔波操勞,延醫抓藥更花出去無數錢財,更難得的是自始至終從來沒有半句怨言,使過半點臉色,心中在大為感動的同時,更欣慰為女兒選了一個好歸宿。

冥冥之中,她自知已是時日無多,便也安心接受了女兒女婿的這一番孝心,以免得他們將來留下心結。同時不管體內經受着怎樣的痛苦,她表面上也竭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在女兒和女婿面前總是說說笑笑顯得甚是開心。

這天張干從消息靈通的蔡婆口中打聽到另一位名醫,只是對方所居之地距離金陵已有二百餘里路程。

他自然不會將這點路程放在心上,回家和妻子打過招呼,隨身帶了些銀兩便出了金陵。

張干一路往東徒步而行,暗中則不着痕迹地將脾臟內的戊土之氣運轉至足下,施展了一個“縮地成寸”的法門,看似從從容容地一步步向前跨出,但每一步跨出,身形都已在十數丈之外。路上也偶有行人往來,卻都未能看出其中的異樣,最多是幾個騎馬乘車之人心中略微驚訝,想着這人的腳程好快,竟幾下便趕超到自己的前方。

這法門仍是他自己結合前世的一些傳說來探索靈氣運用之妙的成果之一,雖說與傳說中“咫尺天涯”“千里庭戶”的神仙手段相比不啻雲泥之別,卻總是一個極好的開端。

不多時他人已在金陵百里之外,抬頭看到路旁有一個茶棚,便想着過去稍作停留,順便確認一下是否走對了路徑。

此刻茶棚中已經有了六七個客人,張干便在旁邊一張沒人的桌子邊坐下,先喊夥計送來些茶點,然後問起要去的所在。聽那夥計篤定地說了便是這一條路沒錯後,才擺手讓他離開。

他幾口將那些茶點送進肚裡,拍了拍手便要起身付賬走人,冷不防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