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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兄,你怎知此處有這麼一座寺院?”

望着面前這一處佔地頗廣,隱見飛檐斗拱、巍巍高塔的寺院,向著身邊已得知複姓夏侯雙名風雷的大漢問道。

夏侯風雷從坍塌的廟門處凝目向寺院內望去,看到裡面蒿草叢生,人蹤絕跡,隨口回答道:“某在城內尋不到還留有房間的客棧,向人詢問棲身之所時,有人指點了這座荒廢已久的寺院。”

寧采臣也凝神往寺院的門上看去,此刻夕陽剛剛落山,天色尚還微明,他總算還能勉強辨認出殘破牌匾上的“蘭若寺”三字。

夏侯風雷忽地呵呵一笑道:“寧老弟,古宅荒寺,最易滋生邪魅鬼祟,你當真敢住在這裡?”

“何懼之有?”寧采臣昂然道,“大丈夫正心修身,則百邪退避!”

夏侯風雷哈哈大笑:“你這書獃子,當真有趣,走罷!”

當下兩人一起走過縫隙中長出不少荒草的石階,踏着倒在地上的門板進了這座荒寺。

雙足才踏入中的瞬間,夏侯風雷負在背上的闊劍驀地在劍匣中震蕩起來,發出一聲鏗然長鳴。

一旁的寧采臣居然在劍鳴中隱然聽出了幾分歡愉和興奮的情緒。

夏侯風雷的一雙眼睛驀然精光大盛,一張黑臉上儘是狂熱與欣喜:“張老弟的神算之術果然厲害,那老鬼當真在這裡!”

聽得一聲“老鬼”,寧采臣雖剛說了不懼,心中還是不由抖了一下,忙問道:“夏侯兄,莫非這荒寺中當真有鬼?可知是什麼鬼?”

夏侯風雷油然道:“是一隻老酒鬼,寧老弟留在這裡莫動,待某將他趕出來!”

一語方畢,他背後的闊劍自動彈跳出匣,斜飛上半空後一個翻騰,向著那座禪房斬落下來。

寧采臣注意到寺院中其他建築都塵封已久,只有那座禪房有修整清理的痕迹,似是有人居住。

“夏侯瘋子,你敢!”

那禪房之中驀地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喝,隨即便見兩扇房門陡然向內敞開,一柄樣式古樸的四尺長劍從房內飛出,折而向上,在空中攔截那柄闊劍。

夏侯風雷佇立在廟門內側巋然不動,那禪房之中也不見有人出來,兩柄長劍卻在空中相互刺擊格擋,糾纏追逐,極盡劍術變化之精妙,便似被兩位無形的劍客持在手中激烈交鋒。

寧采臣早已驚得合不攏嘴,仰面看着空中激斗的雙劍,目眩神馳不能自已。

雙劍正斗至酣處,夏侯風雷忽然抬起一隻寬厚有力、五指修長的手掌遙遙一招,那柄闊劍當即脫出戰圈回飛,落入他掌握之中。

他左手食中二指捏成劍訣輕輕拂過黑沉沉的劍身,肅然喝道:“燕酒鬼,看來你十數年隱遁山林,卻並未將一身劍術與草木同朽,反而磨鍊得愈發精熟。不過劍乃兇器,終究只能在生死搏殺之中才能得其真諦。你且來品一品某這一劍如何?”

說罷,他陡然上前跨出一步,左手劍訣引領,右手長劍平端,隨着跨步之勢向著洞開的禪房門戶筆直刺出。

這一劍去勢極慢,劍尖處似挑了一座崇山峻岳般沉重。

一旁觀戰的寧采臣眼前莫名地生出幻象,似乎那柄寬闊長劍當真便是一座橫移的綿亘山嶽,要以雷霆萬鈞之勢將前方的一切障礙碾壓為齏粉。

“好劍法!好一個夏侯瘋子!”

一個同樣身材魁偉,紫紅臉膛,腮邊生一部濃密虯髯的大漢從禪房內緩步踱出。

他一邊帶着讚許之色感慨,一邊抬手輕招,將空中的另一柄劍召回掌中,嘆息道:“你將劍視為廝殺征戰的兇器,洒家卻將其視為貫通大道的長橋。孰高孰低,便在這一劍中見個分曉!”

說罷,他卻是用了個與對方一模一樣的架勢,跨步向前,平劍直刺。

夏侯風雷是用一劍演化出山嶽的重拙之勢,他這一劍卻似就是劍法中再普通不過的一式“仙人指路”。

雙劍迎面直刺,各自劍尖處凝聚的一點寒星在已漸深沉的暮色中划過,於幽暗虛空彼此相遇。

“叮”的一聲輕響傳入寧采臣的耳中,然後他看到夏侯風雷的身體在一下劇震之後,向後接連退了七步。

他每一步落下,整座寺院的地面都發出一下劇烈震顫,那些本就殘破的殿宇樓閣隨着左右搖晃,噼里啪啦地落下無數磚木瓦片。

寧采臣則是急忙向前緊走了幾步,離身後那同樣搖搖欲倒的廟門遠了一點。

“痛快!”

勝負已然分明,落敗的夏侯風雷卻不見半點氣餒之色,反而儘是淋漓暢快之態。

他大笑着將腰間的一個葫蘆扯下來扔給對方:“燕酒鬼這一劍確實有些門道,某需要找個地方單獨琢磨一番,待有了些收穫後再來和你打過。這書生是某剛剛結識的朋友,還要拜託你照顧一二,一葫蘆美酒便算是報酬了!”

隨後他卻是縱身騰空飛向寺院後面的山林之中。

“喂,瘋子,要當心……”

那燕姓大漢拿着葫蘆還要再說什麼,卻早已不見了對方的蹤影,只得搖頭嘆道:“算了,憑你的修為,縱使遇到那話兒,也該吃不了大虧。”

他轉回頭來看向寧采臣,咧嘴笑道:“書生,洒家秦人燕赤霞,不知你如何稱呼?如何與夏侯瘋子相識?”

此刻寧采臣自然已知道方才激戰了一場的兩人竟是老友,當時上前鄭重施了一禮道:“小生東陽寧采臣,與夏侯兄萍水相逢於道左,因金華城內客棧難求,故此同來這荒寺借宿。”

“你要住在這裡?”燕赤霞上下打量他一番,而後點頭道,“既然是瘋子認可的朋友,留下來住幾天卻也無妨。只是洒家這裡有一句話你定要記住——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寧采臣雖然不明對方此言何意,卻依然拱手致謝道:“小生謹記兄台教誨。”

他這邊選了一間禪房收拾打掃不提,單說夏侯風雷飛到寺院後面,在空中看到一片密林當中有一座方圓數畝的清潭,便在潭邊落下。先彎下腰去捧着清冽的潭水抹了把臉,然後選個乾爽處盤膝坐定,凝神回憶方才燕赤霞那一劍的玄奧。

正當心無旁騖地參悟劍道真諦之際,卻忽有一陣渺茫的歌聲隨風傳來飄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