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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既然已經解決,張乾和王婉便先謝過了錦瑟的示警之情,然後拱手告辭。

在臨別之前,張干又拜託錦瑟將金龍大王父女的屍身送回洞庭水府。

錦瑟知道自己做好此事,便可以在雙方都獲得一份不小的人情,當即欣然允諾。

等張乾和王婉迴轉金陵城內,劉辛夷和碧桃早已等得焦灼萬狀,見到兩人完好無損地回來,才大喜過望上前相應。

見劉辛夷欲言又止,張干遂含笑道:“好教阿姊得知,我夫婦二人幸未辱命。”

劉辛夷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先轉向東方拜倒下去,哽咽道:“父親母親,滅家之仇今已得報,你們可以瞑目了!”

哭拜一番後起身,她轉回來驀地又向著張乾和王婉下拜。

夫妻二人卻早有所料,張乾急忙向旁閃開,王婉則搶前一步將她扶住:“金龍大王不僅是姐姐的仇人,同樣是我們夫婦的大敵。我們此次固是為人,更是為己,姐姐你無須如此。”

劉辛夷雖不能拜下去,卻還是鄭重地向張干夫婦致謝,然後才問起事情的詳細經過。

張幹將前後的情形詳細述說了一遍,只隱瞞下神秘彎刃這一細節,說到金龍大王的出身時,劉辛夷不由地掩口驚呼,父親劉海石一直閉門造車獨自修行,她本人也對修行界的事情所知甚少,因而根本不知道此事竟牽扯到如此巨大的因果,儘管只是聽張干陳述,也還是後怕不已。

如今這一段恩怨糾纏終告了結,眾人卻也到了各自分別之時。

碧桃恢復自由之身,卻是打算回故鄉一行,儘管已隔多年時過境遷,總還希望能夠見到幾個舊識親故。

劉辛夷則是嫁雞隨雞,打算隨夫君趙漢返回沂水縣。她自問已深陷入這一段姻緣之中難以脫身,索性便計劃着將夫君導入修行之途,如張乾和王婉般做一對攜手求道的道侶。

因為剛剛由沂水縣打個來回,彼此都知道空間上的距離對他們這些修行者而言,雖說不上“天涯若比鄰”,卻也算不上什麼障礙,便也沒有多少傷感。於是在舉辦了一次小小的餞行筵後,各自盡歡而散。

送走了碧桃和劉辛夷夫婦,張干與王婉的生活也回歸正軌。

白天時張干仍去經營肉鋪賺錢養家,王婉則留在家中侍奉母親並操持家務。

到了晚上,兩人除了享受些夫妻間的房帷之樂,便是相互砥礪修行。

張干便開始用心研究腦海中該是那神秘彎刃饋贈的《五嶽真形圖》。

這一部法訣的核心是五幅看似樸拙卻蘊含無窮玄奧的符篆。據那五篇相應的文字描述,這五個符篆便是天下五嶽的真靈烙印,又分別對應金、木、水、火、土五行本源。若能徹悟其中玄妙,便可憑這五幅符篆將五嶽之力加持己身,舉手投足間即可搖山撼海、換斗移星,又能總攝萬精、驅策百鬼、召喚山靈、役使地神。

張乾的《九轉丹元功》兼修五行之氣,以之為根基修行這《五嶽真形圖》竟有事半功倍之效,很快便已初入門徑。

在此期間,錦瑟來金陵相訪,說明已經完成兩人囑託,將金龍大王父女的屍身送還洞庭水府。

夫妻二人不免要致謝款待。

在宴上閑談時,王婉與錦瑟頗為投契,又得知她設在冥府的“給孤園”距離沂水縣不遠,便暗暗記在心中。

後來她幾次往沂水縣探望劉辛夷,都喚了劉辛夷一起到“給孤園”拜訪錦瑟。

錦瑟也投桃報李,數次回訪二女致意。

如此一來二去,王婉便又多了一位閨中密友。

在平靜安閑的生活中,唯一的一場風波便是棲霞寺的方丈空海禪師終於查到當初兩位弟子悟非和鄭珺之死的真相,使人送來書信,要張乾和王婉登門解說恩怨。

夫妻二人倒也未曾拒絕,欣然攜手前往棲霞寺拜訪了一回,與那位空海禪師閉門懇談片刻後即飄然而去。

空海禪師則向門下宣布此事就此了結,今後不得再生事端。

時光荏苒,轉眼間已到了第三年頭上。

這一天,王氏似有預感般,換了一身嶄新的衣服端坐床邊,又將女兒、女婿喚來身前。

其實張乾和王婉也是心中有數,只是表面上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似乎全然忘記了劉辛夷那顆“生生續命丹”的三年之效已滿。

如今來到王氏面前,便知她要挑明此事,不由得都悲從中來,王婉更禁不住泫然泣下。

王氏伸手輕撫女兒秀髮,微笑道:“我已經享足了三年清福,又眼見得你終身有托,心中也再無牽掛。曾聽你說世間確有輪迴之事,如今你我母女雖暫相別,將來也未必無再會之期,婉兒你卻不必如此傷感。”

“母親說的是。”

王婉雖然點頭,淚滴還是止不住地撲簌簌滾落下來。

王氏搖了搖頭,又轉向張乾道:“賢婿,我這女兒有百般好處,只是人情練達遠不及你,今後老身不在她身邊,便只有請你多看顧一二了。”

張干躬身道:“岳母放心,此乃小婿應盡之責。”

王氏側身在床上躺下,口中又輕嘆道:“若說老身仍有什麼遺憾,便是未能看到你們生兒育女,為已遭滅族的王家延續一絲血脈。也不知到冥府見到老爺後,是否會被他責怪。只盼你們……”

她的話音越來越低,到後來以漸不可聞。

張乾和王婉看時,見她已經閉闔了雙目,雙手疊放在腹前,神態安然宛若熟睡。

儘管在心理上早有準備,但事到臨頭,王婉仍是悲痛萬分難以自持,伏在母親遺體邊慟哭不已。

張干雖也哀痛,卻還要一面勸慰妻子,一面料理一應殯葬諸事,一時間忙得不可開交。

好在劉辛夷也早算準了王氏離世的日期,通知了錦瑟結伴而來,幫着張干好生安慰王婉。

而張干在金陵居住三年有餘,平日里於人情世故上做得頗為周全,也結交了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

得知他家中有事,許多人都主動上門幫忙張羅,總算將王氏的身後事辦理得風光圓滿,將棺木送到城郊早已備下的一塊墓地入土為安。

等送走了所有的賓客親友,王婉不免又伏在墳墓前慟哭。

張干正在一旁婉言撫慰,忽地聽到身畔不過數尺之內傳來一個女子的幽幽嘆息:“痴兒,生老病死乃是天道輪迴之理,你至今仍未看得透嗎?”

竟被人侵入身側而毫無所覺,他不由得悚然而驚,急忙轉頭望去,卻見墳墓一側站了一個飄逸出塵、玉容恬淡的青衣道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