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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此情形,張乾和王婉是無奈苦笑,馬驥則被驚得瞠目結舌,唯有阿纖帶着滿臉的緊張和擔憂神色,從隨身的繡花錦囊中取出一面小鏡子,舉在面前左照右照,嘴裡還絮絮地念叨:“難道我突然變醜了?”

張乾笑道:“阿纖不要擔心,不是你變醜了,而是此地風俗如此。早先我不是說過嗎,這‘大羅剎國’慣於顛倒妍媸以丑為美。在這些人眼中,你主人我這般尋常相貌,算是尋常的丑;你主母和你這般美麗相貌,算是會嚇到人的丑;至於馬公子這般冠絕當代的美男子,那便是驚天地泣鬼神的丑了!”

阿纖這才想起當日主人卻是說過這段故事,又聽他這番話說得有趣,當時便放下小小的擔心,笑嘻嘻地收起鏡子,向馬驥投去滿是同情的目光。

馬驥哭笑不得,向張干拱手道:“張兄,如此說來,這‘大羅剎國’舉國上下怕不是都會將小弟是為妖魔鬼怪,那採辦物資的差事怕是還須勞動你親自做了。”

張干搖頭道:“馬兄有所不知,此地不僅顛倒美醜,偏偏還最是以貌取人,無顏值即無地位,甚至不能在人煙密集的城鎮居住。似你我這般‘丑鬼’,怕是一個願意和我們做生意的人都難以尋到。先前我也是一時失察,竟忘了還有這一件麻煩事。”

阿纖鼓着嘴氣哼哼地道:“怎麼能這樣?難道長得丑便有錯嗎?何況他們自己才是真的丑!”

王婉倒還淡靜從容,安撫道:“好了,阿纖。所謂‘入鄉隨俗’,此地便是這般習俗,咱們只不要理會便好。”

隨後又向張乾道:“大哥,未免驚世駭俗,我們幾人也到你袖中暫避幾日,待離了這‘大羅剎國’再出來。至於採買物資的事情,只能辛苦你設法籌辦了。”

張干知道她嘴上不說,終究還是因被人罵作“丑鬼”有些介意,但總不能因此便拔劍將罵人的盡都斬了,只能耳不聽為凈。

當時他點頭答應一聲,再次用出“袖裡乾坤”的神通,將三人收入袖中安置在“天行艦”上。

隨後他駕遁光飛到最近的一座人煙稠密的繁華城市,用法術隱藏了身形,接連光顧了幾座大商鋪的庫房,將所需的物資盡數備辦充足。

當然,他並不會當真做甚鼠竊狗盜之事,每一次取走物資後都會留下足夠的金銀。至於主人家如何疑神疑鬼,便不在他考慮的範圍內了。

收拾好東西後,張干也沒有再與這“大羅剎國”中人有任何交集——雖然生就一副平平無奇的相貌,但被人罵作“丑鬼”總會心中不大爽利——直接駕遁光往東方破空飛去。

他遁光極快,一路晝夜不息地從“大羅剎國”的各州城府縣乃至國都上空飛過,銳利的目光透過雲層霧靄看到舉國上下崇丑而抑美的種種顛倒行徑,一時之間生出無限感慨。

如此一連飛了五個日夜,眼看得已飛出“大羅剎國”疆域,前方是一片廣袤山林,在山林的盡頭處已可隱隱看到大海的影子。

張干輕輕吁了一口氣,隨即將速度再提了幾分,準備早點飛到海邊,放出“天行艦”繼續自己的航程。

只是他接連飛行了一個時辰,那大海的影子仍在視線的盡頭,竟沒有拉近半點的樣子。

張干倏地停下遁光,將身軀凝立的虛空,環顧四周朗聲喝道:“是哪一位高人在開張某的玩笑,還請現身相見!”

“南無——那個受不了的佛!”

在一個滿是詼諧放誕意味的聲音念了一聲亂七八糟的佛號後,一個肥頭大耳、袒胸露腹的年輕和尚憑空出現在張乾的面前,手中抓着條雞腿,滿嘴都是肥膩油光,顯然方才正吃得暢快。

到了張乾的面前後,這和尚先將那雞腿整個塞進嘴裡,如擼串般只向外一擼,手中便只剩下一根光禿禿的骨頭。而後信手拋掉骨頭,將油乎乎的大手在半新不舊的僧袍上隨意摸了兩把,雙手合十笑眯眯地道:“貧僧無能勝,見過張施主!”

張乾麵色一變,沉聲道:“未來佛主,布袋和尚?”

佛門自稱廣大無邊渡一切有緣之客,佛祖座下也多的是記名、掛名或沒名沒分的弟子,但能夠真正躋身佛祖門牆之內,成為他親傳弟子的實不過寥寥數人,而其中最得其看重、甚至已明確許為衣缽傳人道統維繫的,只有他最小的弟子無能勝尊者。

“無能勝”之名,隱含無可超勝之意,以此法號名之,足見佛祖對這小弟子的期望之深遠厚重。

因為身負佛祖衣缽傳承,平日里又總攜着佛祖親賜的一件至寶“乾坤一氣袋”,所以他又被人稱為“未來佛主”和“布袋和尚”。

最古怪的是這位未來的佛門之主在佛祖門下修行千年,始終未能成就佛門的法相金身,證得與道門元神真仙相當的菩薩果位。因為此事,無能勝一度頗遭人非議,連帶着佛祖也蒙上一絲識人不明的塵垢。

直到三百年前,無能勝遊戲風塵時,偶遇一條惡龍興風作浪為患人間。他幾番好言相勸不能說得那惡龍棄惡從善,遂以怒目金剛之相與那惡龍大戰,竟只憑着一雙拳頭將那妖神級數的惡龍打得滿頭是包,乖乖地俯首認輸做了他身邊的一尊護法神將。

此事之後,世間再無一人敢小覷無能勝,都猜他之所以未證就菩薩果位,不是不能而是不願,該是為了近乎無止境地厚築根基,直到某一日時機到來,將一躍而證佛陀,成就真正的佛門之主。

無能勝看張干神色凝重,甚至感應到他袖中的右手已經握住刀柄,急忙笑呵呵地連連擺手道:“慢來慢來,貧僧此來卻非為與施主打生打死。”

張干神色略緩,右手卻仍暗握刀柄不肯鬆開,稍稍躬身還禮道:“尊者此來,有何見教?”

無能勝有些苦惱地道:“自然仍是為金蟬兒師兄之事。要說他也太過執拗死板,我佛門廣大包羅萬象,他若想娶那龍女敖琳,大可向師尊稟說欲改修歡喜禪法,師尊縱是一時不悅,最終也未必不會成人之美。如今他鬧着定要還俗,結果弄得師尊生嗔師徒賭鬥,貧僧也不得不來蹚一次渾水。

“張施主,你我不若打個商量,只要你略抬一抬手,讓貧僧將師兄帶回靈山面見師尊交差。貧僧可以保證必能說服師尊,准了他與龍女敖琳的事情。如此兩全其美,何樂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