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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不器能理解鄭曉麗說的意思。

的確是這樣。

要說互聯網行業金字塔尖上的那些項目,那毫無疑問是硅谷厲害,這裡有着來自全球的最頂尖的技術大牛。

可要是中等層次的一些項目……

那可就不一定了。

過去十年,硅谷厲害;現在這個階段,綜合來看中美這邊基本持平,紫微星是國內最優秀的互聯網公司之一,所以遠超平均線,很多方面的確要比硅谷這邊強。

至於以後,那國內就是全面領先了。

鄭曉麗習慣了國內的那種工作模式,看不慣硅谷也就正常,而且她給出了一個很尖銳的判斷:“互聯網不需要藝術家!”

“啊?”

周不器微微一愣。

鄭曉麗道:“不同的國家不同的地區,有不同的風俗、宗教和文化習慣。就像您以前說過的,想做全球性的產品,就不能靠品味靠需求靠文化靠有趣靠市場潮流來吸引用戶。文化有不同,潮流可以改變,這樣的產品就會處處受限。”

這的確是周不器此前提出過的產品思路,點了點頭,“嗯,只有人性才是共通的。各國的文化都不一樣,每年的潮流都不一樣,如果依靠這些來做產品,就很難做到全球性的長久性普及。要基於人性來開發產品,說白了,就是黃、賭、毒,在合法的範圍內去擦邊。”

鄭曉麗笑着說:“這個思路太好了,可我覺得還是不夠,要進一步地細分,做產品不能用藝術性。”

周不器微微皺眉,“這要怎麼理解?”

鄭曉麗道:“就是產品經理、設計師和開發工程師要放下自尊。”

“啥?”

周不器就更不能理解了。

許亮傑笑着說:“就是放棄主觀,一切以客觀標準為主。要以數據為最重要的參照標準來開發產品。數據有時候會騙人,但絕大多數時候數據都是客觀現實世界的真實反映。我們的產品經理、設計團隊和開發工程師,一定要向數據屈服才行。”

“嗯。”

周不器若有所思。

這還真的涉及到了尊嚴的問題。

這就是在堅持自我和迎合市場之間做“二選一”。

就像寫一樣。

有的作家就是數據流,寫某一個橋段的時候發現用戶不喜歡,訂閱量、推薦票什麼的都下滑了,就趕緊收手,馬上結束這個橋段去跳到下一段情節里。

哪怕這段劇情作家本身很喜歡,是其本人一種內心的表達,也要服從於數據、聽命於數據。

還有一類的作者,就不這麼認為。

認為書是自己創作的,憑什麼要聽命於讀者?服從於數據?文人風骨還要不要了?作家應該寫一些他想表達的東西,而不是寫一些千篇一律的讀者喜歡的東西,這關係到了一個文人的寫作尊嚴!

兩種風格之下,市場的反饋也會迥然不同。

前者屈從於數據,往往就可以獲得更好的成績,在商業上獲得巨大的成功,有萬千讀者的追捧;後者堅持自我,可能會有很好的口碑,甚至一些文學大師能寫出很偉大的作品,可是在商業上就會有所犧牲,很多世界級的大作家一輩子都窮困潦倒。

到底是尊嚴重要,還是賺錢重要?

對一家公司來說,當然是賺錢更重要!

放棄自我,服從數據。

向市場妥協,接受客觀現實的反饋,才能開發出真正的受到全球用戶喜歡的產品出來。

可這樣的弊端也很明顯……

鄭曉麗道:“一位頂級的產品經理或者設計師,都一定是藝術向的,都極具個性。這才是每一位產品經理或者設計師都希望成為的樣子。可是在成為偉大的產品經理或者設計師的過程中,需要不斷地探索、不斷地試驗、不斷地拿出各種產品讓市場驗證。這個過程中,就會出現極高的試錯成本。”

“依靠着數據而不是主觀判斷,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周不器的心潮和思維一下就被調動起來了。

覺得這還真是一個很深刻很有意義的話題。

如果能夠把這件事認識清楚了,那為紫微星以後的產品開發就可以找出一條成功率更高的便捷之路。

很多產品的設計師都有自己的追求和堅持。

就比如為一款App里設計一個按鈕。

到底是方形的還是圓形的?

經過試驗之後,發現如果把按鈕設計成方形的,流量轉化率是10%,設計成圓形的,流量轉化率是5%。

數據就太確切了。

按理來說就應該設計成方形的。

可是設計師或者產品經理都有自己對一款產品的認識和喜好,他就是覺得方形的按鈕會影響整體美感,會讓產品顯得笨拙而失去了藝術性……

這就出現了矛盾。

如果以數據的反映為主,把按鈕設計成方形的……那對設計師來說就會是一次打擊,對他的產品理念形成顛覆,他的自我判斷這條路就被堵死了,他還怎麼成長?他還怎麼一步步地走向大師之路?

最後就只能變成數據的奴隸。

就像是網路文學編輯一樣。

早期在數據應用不發達的時候,什麼樣的書能上推薦榜,都要由編輯的喜好和審美來判斷。在這個過程中,肯定會出現很多差錯,很多編輯喜歡的作品就是很難得到用戶的認可。

可是編輯自身在試錯中成長了。

慢慢地,這些編輯就成了網絡文學裡的中流砥柱,成了最了解網文的結構、節奏和寫作技巧的一批行業大佬,擁有極高的話語權。

可是後來,數據應用起來了。

一些新入行的小編們,就很難再憑藉主觀意志去全力地推薦一部作品了,他們想推薦也沒有那個權限。

一切都以數據為準。

數據到了什麼樣的層次,就會給什麼樣的推薦位。哪怕這是一本編輯非常厭惡的書,也要服從數據,給其安排推薦;哪怕一本編輯非常喜歡的書,如果數據不到位,也不能給推薦。

這就變成了數據的奴隸。

讓小編們幾乎失去了對一部作品優劣的判斷和思考,就很難獲得成長了。前輩們可以從小編輯一步步地成為行業里有話語權的高級編輯。可這些小編們在數據的控制之下,業務能力成長緩慢,職場之路就會非常渺茫。

聰明的人能早早的發現苗頭,及時地調整或者轉行。不理解其中道理的小編,就為了那微乎其微的成功機會,在行業里一做就是很多年,浪費了年輕時期這段職場里大好的可以學習、成長的階段,人生的職場之路就會平庸化了。

許亮傑緩緩地道:“美國這邊的自由主義盛行,好處是創新很強,缺點就是服從性太差。大多數的產品經理,都是把數據當成一種參考,在數據和自我的主觀判斷中進行取捨。”

鄭曉麗冷淡地說:“公司的錢,不是給他們試錯用的!試錯成本,只能用在產品對市場的測試之中,而不是對某一個員工自我判斷的試錯。要是公司辛辛苦苦花了無數的試錯經費把一個設計師給培養起來了,他轉頭就跳槽去別家公司了,公司的損失得多大?可如果是把試錯成本都用在產品上……產品的知識產權永遠都屬於紫微星,產品可不會跳槽!”

周不器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是你對手下的這個美國團隊最大的不滿。”

“的確。”鄭曉麗就很無奈,“可是這種話,還不能明說,就只能從工作態度和產品思路的角度跟他們兜圈子。數據的好壞,才是一款產品優劣最主要的市場判斷。我需要的是一支數據團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