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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何老大作為船長,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船上有一伙人。

他還知道那些人全部被關在兩個沒裝貨的船艙里。

但由於萬叔一再讓他不得過問,並且就連送飯送水都是由萬叔身邊的幾個壯漢代勞,所以他也只是猜想這個萬叔怕不只是運貨,難說還順帶干點販賣人口的勾當。要知道萬叔可是青幫大檔頭的管事,青幫做些人口買賣的生意也是大有可能。

但何老大知道江湖規矩,不該自己知道的事就不要瞎打聽,特別是涉及到了青幫的秘密買賣,知道了反而不是好事。所以他不但自己閉口不談,也不問。就是他兒子發現什麼蹊蹺想要跟自家老爹說,也被他一個大巴掌給扇了回去。

只是到船員們都休息了的深夜時分,何老大就能聽見甲板上傳來的凌亂腳步聲,他猜想這是關着的那些人出來放風透氣的。

這時他就會在心中嘆口氣,有些可憐這些失去了自由的人,怕是還不等到地頭,就會有身體弱的熬不住船艙中的酷熱和憋悶生病而死。

這種貨船的貨艙可不是人呆的地方,何況空間就那幺小,只要看看每天送的吃食和水,就知道被塞進去的人可不少。真是遭罪啊!

他這時當然明白過來,原來不是關着什麼可憐人,而是藏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兵。

只見有幾個身着船員服的人在隊伍前大聲說著什麼,但現在大雨傾盆,密密麻麻的雨點打得甲板和蓋着雨布的貨堆是噗噗作響,根本不可能聽見他們在說什麼。

但是何老大卻是從身形上依稀辨認出,這幾個船員服裝的人就是平時跟在萬叔身邊,看着像是保鏢的漢子。卻不知這幾人竟然是這群官兵的頭頭。

此時就見一人大手一揮,這群官兵就哄然而散,然後扛着各種武器就在船首和船尾展開了戰鬥隊形。

而接下來的一幕讓何老大看傻了眼。

軍隊他是見過的,就是去年的淞滬抗戰他也見識過大批軍隊行軍的震撼場景。但在一艘長度不過60來米的船上居然布置了那麼多機槍,就是何老大這種不懂軍事的人也知道那些越來越近的水匪要倒大霉了。

而更讓他吃驚的是,居然有十幾個士兵冒着大雨,抬着三個圓筒型的武器就上了被壓得鐵鐺鐺的棉布堆上。

這特么是把小鋼炮都搬到船上來了。何老大就知道這些水匪不僅僅倒霉的問題,而是到時候還能不能有人活下來的問題了。

就在此時,何水生怕自己老爹被雨水淋壞了身子,硬是把有些失魂落魄的何老大給拖了回來。

將頭上的雨水搽乾淨,這才回過神來的何老大就見萬叔看着他點點頭,那笑眯眯的模樣,像極了一頭看到獵物的老狐狸。

卻見他從一個口袋裡拿出一塊摺疊得很緊湊的錦布,對腿肚子還在打顫的小六子吩咐道:“小六子,去把這面大旗掛起來,然後你就找個地方貓着,等打完了水匪,我給你發獎金。”

此時,整個江面都被大雨籠罩,水匪們卻是心下大喜。知道這種視線看不出20米遠的天氣,正是靠船跳幫的好時機。活該兄弟們發財,就連老天都眷顧,這條船今天是沒得跑了。

而這艘貨船的船員也彷彿是被嚇壞了,既不敢前進也不敢後退,竟然是傻傻地等在原地,就像一隻剃光了毛的小羊羔,就等着你去抓住下鍋了。

而就在長江一號正前方約300米處,一艘稍大一些的木船船首,一個長着絡腮鬍子的壯漢站在雨中仰天大笑,笑聲中充滿了得意和喜悅。

此時,壯漢身邊的一個嘍囉適時地吹捧道:“託大當家的福,咱們龍王幫今天又可以過上一個好年了。”

另一個嘍囉則不甘居人後,馬上接口說道:“今天全得大當家運籌帷幄、指揮得當,咱們龍王幫可要吃大頭,別讓踏鯉浪和大江幫的人佔了便宜去。”

這個壯漢叫做畢順義,正是畢順昌的弟弟。

畢順義本就老幫主的乘龍快婿,後來得他哥哥畢順昌提供的情報,他帶着手下幾次出動打劫都滿載而歸,在幫中自然就很有威望。在老幫主病逝後,畢順義得到眾嘍囉的擁戴,就勢坐上了龍王幫的第一把交椅。

這次當然又是畢順昌前來通風報信,畢順義這才將長江一號的船隻情況和航行路線都摸得准準的,然後就聯合叫做踏鯉浪和大江幫的另兩隻水匪,準備來分吃這隻送上門來的肥羊。

這次打劫的地點和如何堵截都是畢順義一手策劃的,現在眼見大功即將告成,難免有些得意忘形。

要知道,自從旗昌洋行中斷長江航運後,這條航線就鮮少有大型商船來往了,靠着打劫吃飯的龍王幫以及其他小幫會日子也就緊巴起來。

如此七八年過去,龍王幫在畢順義的手上不但沒有壯大,反而因為日子日漸清苦,在加上江湖間爭地盤的火併和仇殺折損了不少人和船。這幾年龍王幫的船隻和人手都大幅減少。而且畢順義知道,怕是再如此清苦地過幾年,自己就要解散了幫會,帶着妻兒老小去投奔大哥去了。

所以這次長江一號這種大型商船的到來,簡直就是給即將沒落的龍王幫打了一針起死回生的強心劑,比雪中送炭還要珍貴幾分。

就在畢順義志得意滿,已經尋思着打劫下來的貨物如何分贓,船上的人員和船隻索要多少贖金合適的時候,有個嘍囉突然指着貨船的方向傻傻地說道:“大當家,怎麼商船上還放鞭炮歡迎咱們?”

畢順義這才回神向商船那邊看去。

他看見大雨中那朦朧的商船輪廓里突然冒出了無數星星點點的光亮,伴隨着大雨中傳來的劈里啪啦的雜響,還真象是放鞭炮一般。

就在此時,畢順義突感感覺到頭頂連續飛過幾道迅捷無比的涼風,他一張臉瞬間變得煞白,嘶着已經有些變調的嗓子叫道:“是子彈……是槍……無數的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