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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未明。

地點,未明。

在這座古老的大地上,有過太多的王朝更替,日升月潛。

不必細數今夕何夕,只知道故事的發生,是在眼下這座小院子里。

“賠錢貨,真是死性,去把衣服給我洗了!”

那粗魯的婦人罵完後,直接拋出一大堆又臟又臭的衣物,丟到院中女子的身上,然後砰的關上草屋的木門。

修寧抿唇站在原地,一聲不吭的撿起衣服,一件件放進盆子里,隨後打開籬笆大門,去河邊洗衣服。

她也真夠倒霉的,三年前因為家裡宅斗的厲害,她莫名成了犧牲品,被廢了一身武功不說,還被人牙子拐賣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三年了,已經三年了。

“砰砰砰!”修寧手裡錘衣服愈發用力。

腳上的鐵鏈子嘩啦啦直響。

過往的村民們都對她報以同情的目光。

這個地方拐賣女人是常事,村民們同情的是這女子過了這麼久還不肯服輸,否則鐵鏈子早拿下去了。

修寧沒心思管身後之人的議論,滿心想着怎麼逃走。

明天就是這家人把她賣給縣上的鄧大員外當小妾沖喜的日子,她在琢磨怎麼逃走。

虎落平陽被犬欺,可再怎麼被欺,她也是虎,不是狗。

修寧不發一言的洗好衣服,為了讓自己盡量不引人注意,她又照着水波弄亂頭髮,拿泥巴往臉上添了點噁心的妝容。

自己的容貌在這裡是一等一的出挑,現在又沒有武功,自然要想盡辦法保護自己。

嘩啦啦的聲音吸引了修寧。

往旁邊一看,上游有男人在沖河裡撒尿,更過分的是還有人脫了褲子對着她這邊瘋狂吹口哨。

真是噁心。

修寧受不了了,抱起盆子轉身就走。

這裡真是噁心的她一天都待不下去。

回到院子里,修寧一件一件的把衣服晾好,這才準備回自己的柴房裡。

“喂,吃飯了。”

粗魯的婦人拿柴火棍剔牙,一腳蹬在門檻上,拿鼻孔看着修寧。

修寧心裡意外,今天怎麼對她這麼好了。

“好的王嬸。”修寧乖巧道。

腳腕上被磨破了皮,走路一瘸一拐的,可修寧像是沒看到一般,麻木的朝廚房去。

經過王嬸的時候,王嬸呸了一聲:“又在哪弄這麼臟,真是煩死了,這樣明天怎麼嫁人!”

修寧不理會她,只進了屋子,很簡單的飯菜,但卻飄着雞肉的香味。

王嬸和她五大三粗的男人早就吃了個底朝天,剩下雞頭雞腳雞屁股,還有點湯渣。

“給你留的,好好補補吧,我可不想明天你上了花轎被人家嫌棄退貨。從我們手裡走過多少女孩子,我就沒見過你這麼賠錢的,呸!”王嬸又嫌棄一句。

修寧沒說話,乖乖坐下吃飯。

順便把雞湯倒進自己的破碗里,攪着黃面窩窩頭,艱難的吞咽。

今晚想辦法離開,總不能沒力氣,不管什麼東西都好,能填飽肚子就行。

沒了錦衣玉食的生活,三年來修寧早就學了個乖。

等她離開這裡重新過活,幾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誰說女子不如男,自己過!

都三年了她家裡沒說來找過她,怕是早就放棄她了。

既然如此,回去也沒什麼意思……

想着想着,修寧感覺頭腦昏昏沉沉,眼前啃了大半個的窩窩頭也模糊了。

不會吧。

她只知道王氏夫婦拐賣少女,可蒙汗藥這種下三濫的東西只在人牙子手裡有過,她來這三年,還從沒見王氏夫婦有過這玩意,或者把這玩意給哪個女孩子用過。

也太看得起她。

大意了。

“你們……”

王嬸叉腰道:“小丫頭片子,眼珠子嘰里咕嚕轉什麼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心思?從你來到我們這第一天我就防着你呢!白吃了我三年的糧食都賣不出去,好容易要給人家沖喜,萬一逃了,人家管誰要人去?”

王氏男人粗聲大嗓:“就是,我還真沒見過哪家的娘們兒像你這麼倔的,打罵不聽油鹽不進,我們也實在沒法子。到底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娘們兒的性格就是不一樣。”

都是騙人的……

修寧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晃晃悠悠晃晃悠悠,修寧頭疼的厲害。

睜眼一片漆黑,偶爾還能從門帘的縫隙里看到外面的一點光,還有穿紅衣服的轎夫。

修寧瞬間清醒,這是已經上了花轎了。

外面吹吹打打,為了給鄧大員外沖喜,這場婚事格外熱鬧。

她這是也成功變身為鄧大員外的第十八個小妾。

不行!

想想那個一身橫肉的糟老頭子,她就覺得下半輩子毀了。

修寧開始掙扎,然後發現手腳都被捆的結結實實藏袖子里,外人看不出門道。

嘴也被封上了。

修寧急的不行,這該怎麼辦。

額上叮噹碰撞的首飾引起她的注意,也不管是什麼,修寧慌亂的往頭上抓。

果然抓到一根冰涼的發簪。

只是急切的抓下來太過野蠻,手又被束縛着,劃傷了臉頰。

血液順着白皙的面龐流下。

修寧顧不得,只能嘗試着用發簪帶花的一側割腳上的繩子,可繩子何其結實,鼓弄了半天也弄不下來半分,反倒戳上了自己的手腕。

鮮血淋漓。

花轎停了,吹吹打打的聲音更加熱鬧。

不用猜也知道,這是到了。

修寧心裡一陣絕望,進了深宅大院,以後再想逃難如登天。

喜婆掀開轎門,看到修寧一瞬間嚇了一跳。

“呦!這是怎麼弄的,大喜的日子傷了臉怎麼行啊!”

幾個人顧不上修寧兇狠如小獸的目光,胡亂的找個蓋頭蓋上,生拉硬拽的下了花轎。

眾人看着詭異的一幕,新娘子是被拖進大門的。

奏樂聲又起。

紀斯簡在正廳和其他人一起等着喝喜酒。

心裡厭煩不已。

他對這個病懨懨又好色的老男人沒有半分好感,如果不是數十年前自己老爹科舉進京經過此地,受過鄧員外一點恩惠,恰好他這幾日又在這裡,父親叮囑,他才過來參加喜宴的。

只不過他心思全然不在這上面。

他想找的那個人還沒有找到,想想就難過,已經六世了,每一世輪迴都拚命逃。

後來成為慣犯後,已經熟門熟路,知道該怎樣騙過孟婆過橋,然後帶着記憶投胎。

只為了找到許多許多年前心裡的那個執念。

說好了下輩子和他在一起的,修寧啊,你怎麼就不守信用呢。

“來來來,新娘子來了!”

眾人讓開一條路。

肥頭大耳的鄧大員外笑開了花,提了提腰帶在正堂上等着拜堂。

他可不是隨便挑的,而是有一次修寧在河邊洗臉,碰巧在轎子里看到修寧本來的容貌,一眼就酥了骨頭。

好一個千嬌百媚的小美人兒。

這才想方設法打聽,娶回來做第十八房。

一想今晚就能洞房,大員外一陣雞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