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幻瑤啊。”河公半響才開口，聲音陰沉沙啞，右手拿着羽扇在手中緩緩扇着。

幻瑤心下一緊，對於河公，她從小都是害怕的，河公一直以來對於他們兩兄妹都很嚴厲，若是未能完成任務就會遭受河公的雷刑，九九八十一道雷，每一道劈在身上都皮開肉綻，痛不欲生。他也從來不會因為他們完美完成任務而高興，卻總是因為他們出錯而大發雷霆。

幻瑤一直覺得河公只是當他們為棋子，為實現他心中的大業而存在。

“父上，我正想着回亡靈沼澤復命。近日……近日，不慎闖入血楓林，差點喪命於此。”

“哦？你也去往了血楓林？”河公語氣平緩，聽不出情緒，“誰將你救出來的？”

“……”幻瑤沉默，“不知。醒來時，我已在這魔域。”

“……”河公緩緩嘆了口氣，沉默不語，只有羽扇在緩緩扇着。

“血楓林的蚩尤本體被連根拔起了。”河公似在自言自語。

方才他與幻羽從妖界行至魔界時，感覺到原本血氣衝天的血楓林，血霧正在漸漸散去，整個血楓林像是失去了生機一般黯淡。

便去了血楓林一探究竟，不想，那蚩尤本體的那顆大樹，不僅被連根拔起還得燒為焦炭。

幻瑤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那蚩尤，那血楓林，那幻境，上古戰神蚩尤本體竟然被連根拔起了？是誰幹的，又是誰救的她。

幻羽站在河公身後一言不發，微微抬眼悄悄觀察着河公的表情。

“那蚩尤的本體雖被摧毀但靈體不會輕易消失，血楓林沒有發現靈體的蹤跡，應該是附身到誰的身上了。”河公緩緩開口，側身對着幻羽道，“幻羽，你且去查探蚩尤靈體的下落，不能讓他脫離我們的掌控。”

幻羽頷首領命。

河公看着依然半跪在地的幻瑤：“報你的查探情況。”

“是。”幻瑤將神域之中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向河公娓娓道來。

當說到清揚便是那塵驪聖境的靈石時，河公突然猛地咳嗽起來。

“靈石……靈石竟幻化成了人形？”河公眼睛大睜，臉上的溝壑因為驚訝略顯扭曲。

“咳……咳咳，哈哈哈哈！”河公有點癲狂的邊咳邊笑，“她現在身在何處？”

“……”幻瑤看着河公癲狂興奮的模樣，更覺害怕，“方才剛剛與她分開。”

“哦？”河公話音剛落便閃身離開，留幻羽幻瑤兩人面面相覷。

幻羽從幻瑤面前走過，但未將她扶起，仍然兩手覆於身後，路過幻瑤時，斜睨了她一眼，只道：“你好自為之，雷刑的滋味希望你還記得。”

幻瑤不語，她的同胞哥哥幻羽，以前並不是這樣，曾經凡事都很護着幻瑤。但有一次幻羽去人間執行了一趟任務回來後就變了，變得沉默寡言，也不與她親近，眼神總是冷冷的，冷冷的看着萬物，包括冷冷的看着她。

“跟上。”幻羽撇下兩字，便跟了上去。

幻瑤也只得起身跟上。

清揚本打算先去跟燭龍大叔打個招呼再離開，可等到入夜燭龍都還未歸來。

想來，大叔也去了神域有些時日了，怎麼還未回來，不會遇到危險了吧。

清揚獃獃的看着篝火中被烤的外焦里嫩的魔魚，靈獅在一旁趴着假寐，鼻子因為烤魚的香氣時不時聳動着。

他能遇到什麼危險，他一巴掌能把我們倆外加一個敖烈一起扇死。

清揚點點頭，靈獅說的有道理，燭龍大叔簡直就是個怪物，根本不用擔心安危。

清揚把烤好的魔魚遞給靈獅，靈獅嗅了嗅就兩爪合抱着魚大快朵頤。

清揚揉了幾下靈獅的鬃毛，又盤腿而坐，開始運氣聚靈，她是靈石所化，吸日月天地精華長大，並不需要通過進食維持體能，但靈力不同，缺乏靈力自己就如癟了的氣球。

靈獅舔着舌頭看了眼清揚，這孩子現在知道開始努力了，甚慰。除此以外，靈獅看了眼叢林深處的方向，觀察了四五秒後又繼續開始吃它的魚。

而叢林深處，河公手比成拳頭堵着自己的嘴，盡量不讓自己咳出聲來，渾身似乎因為激動而顫抖。幻瑤和幻羽在他身後交換了一個眼神，皆垂下頭不敢多言語。

幻瑤認為河公一直處心積慮想要得到這塊石頭，是因為這塊奇石能令他成為六界之主。可如今靈石自身已經幻化，河公要如何控制其成為自己的墊腳石呢。

沒有河公的命令，幻瑤和幻羽皆不敢有所動作，三人就這樣在叢林深處站着。

不知過了多久，幻瑤直到感覺自己的腳掌有些發麻才又悄悄倪了一眼河公，河公已經平緩了剛開始的那股激動，但依然看着清揚的那個方向，一動不動。

“幻瑤。”天邊漸漸泛起了魚肚白，晨曦的光正慢慢減淡着魔域的霧氣。

“在。父上。”幻瑤立刻俯身回答。

“從今以後，你的任務只有一個，跟着靈石。”河公年邁沙啞的聲音平緩卻帶着不容抗拒的威嚴。

“……是。”棋子從來都只任人擺布，沒有思想沒有疑問，只需執行，這是幻瑤從小就被河公教育的理念。

河公轉身看向幻瑤：“跪下。”

幻瑤立即跪下，雙手握拳。

“我要你以元神之名起誓，從今往後，保護她是你一生的使命。”

幻瑤立即照做，右手兩指比訣至額間，額間亮起黑色雷電元神：“今日起，幻瑤以元神之名起誓，從今往後，我的使命是保護靈石。”

“哪怕付出生命。”河公緩緩搖着羽扇。

……

幻羽抬頭對上河公的視線，河公腫脹的眼睛微眯着，一如既往的透着一股陰狠，幻羽未開口，又將頭垂了下去。

“……哪怕付出生命。”幻瑤聲音有些顫抖，她知道如果自己違抗命令只會生不如死。

幻瑤和幻羽是河公的元神幻化而來的，本來就應該是河公的機器和工具，她很清楚這一點。

這一生，沒有自由，從生的那一刻便註定了。

河公滿意的點點頭：“記住，每日向我彙報你們的行蹤，如果她的生命受到威脅，立即向我發信號。”

“諾。”幻瑤垂首領命，再次抬頭時，河公已經不見了蹤跡，幻羽居高臨下的冷冷的看着他，黑色的布罩遮着他的面容，看不見表情。

“哥……”幻瑤站起身喚了幻羽一聲，“我們難道真的要被他操縱一生嗎？”

幻羽只是看着她，一言不發。待清揚結束修靈，站起身鬆鬆筋骨發出了動靜，幻羽忽然運氣，一道閃電劈向幻瑤，速度不快，幻瑤本能的激起雷靈力擋掉。

聽見動靜的清揚，朝着叢林深處邊跑邊喊：“大叔！是你嗎？可算回來了！”

兩人撞了個正面。

“幻瑤？”清揚濃墨重彩的美目忽閃忽閃的看着幻瑤，“你怎麼在這裡？”

“呃……”幻瑤尷尬的抬了一下手指，大腦飛速思考一個理由，而且不用看，她哥肯定已經遁離現場了，“這魔域着實詭異，我走了很久，應該是迷路了。”

……

清揚轉頭看看靈獅，又看看幻瑤。

幻瑤是神域的宮娥，是負責照顧她的，如今她大鬧神域，幻瑤又莫名其妙出現在魔域。

“你……”清揚狐疑的看着她，“你不會是來監視我的吧？”

幻瑤一個激靈，不是吧，這女子難道還會讀心術？怎麼一猜一個準啊！

幻瑤漸漸擺手，滿臉堆笑：“不是不是，我身為神域宮娥，偷跑出神域，已經是犯了重罪。自上次與姑娘分別後，我便再也沒有回去神域了。”

靈獅突然豎起耳朵，八卦之心再次燃起，對對對，她好像對那個妖界的白頭髮大妖怪芳心暗許！

“你對妖界白髮大妖芳心暗許？”清揚倒對八卦不感興趣，只是傳達了靈獅的興奮。

“啊？”幻瑤身體略略後傾，手擺的頻率更快，笑容更加尷尬“不不不不，沒有沒有，只是，只是崇拜。”

這女子果真會讀心術？

靈獅眼中眸光一閃，用頭蹭了蹭清揚。清揚，那頭傻狼已經回到妖界了，我們回塵驪聖境之前再去看看他吧！

清揚拍拍靈獅的背，上次因為洛寒病情突發而匆匆一別，還沒來得及與小狼說上幾句話，如此甚好。

我們也當做個順水人情，把這個女的帶到她喜歡的大妖那裡。

哈哈，好好好。

清揚開心的騎到了靈獅的背上，還是上古神獸陸吾厲害，面面俱到。

少誇。靈獅傲嬌的抬頭撇向一邊。

幻瑤看着清揚和靈獅互動，知道她們在交流，氣氛歡快令她方才沉悶壓抑的心都好了許多。

“來，上來！”清揚略略俯下身子，朝着幻瑤伸出手，“我們去妖界。”

清晨的朝陽緩緩升起，正好照在清揚的身後，那朝陽的光似乎是清揚發出的一般，清揚美麗動人的臉咧着大大的笑容，幻瑤竟一時看的有些出神。

———小劇場———

“被那個登徒子扛到血楓林去了？”清揚偏頭表示不解，一路上幻瑤正在講述為何揍熙梵的原因。

“嗯？你知道血楓林？”幻瑤輕扶着清揚的腰，這獅子走路一晃一晃的，顛的她有些坐不穩。

“知道啊。那裡面有顆參天大樹，還冒黑煙呢，可嚇人了。”

“你看到了那顆大樹？”

“對啊，看見了。那黑煙可以吸人靈力，我們差點死掉。”

“啊？那你們怎麼出來的呢？”

“啊，把樹給拔了。”

“……”

“怎麼了？你手怎麼突然這麼涼啊？”

“沒事，從血楓林出來後，人有些虛。”